0x01 - 苍绿之眼 - Breath
一件残破不堪的 斗篷 出现在春天的丛林里。斗篷内的形体飘忽不定。它没有自我。
“这里是哪里?”斗篷自问,它还发不出声音。
丛林里有很多斗篷从未见过的会动的物体,它对此很感兴趣,不过很多事情它还做不了。
斗篷无法体会快速从它眼前飞过的蝴蝶,它身上的纹路有多令人感到梦幻;无法体会头顶的鸟鸣与它的躯体一般刹那飞过;无法体会涌入寻常动物鼻腔和味蕾的世间新鲜,哪怕它终有一天会死去。
因此,斗篷无法体会到情感,但它能吸收时间。斗篷缓缓地移动双眼,将它们定焦,让它们成为某个脑海里的点。这些点既是它曾经所处的空间,也是每一个值得铭记的刹那。
等到斗篷意识到自己能相对自由地操控呼吸、感受鼻黏膜带来新鲜感觉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 一百年 。
0x02 - 苍绿之眼 - B - Hearing
在拥有视觉之前,斗篷先尝试倾听。
一开始,斗篷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那是一种奇妙的体会。当这次呼吸离上一次越远,斗篷就能听见更猛烈的震动。偶尔,这样的震动还能和某些生命共振。
斗篷无法看见这些生命究竟为何,便暂且记住它们的特征:急促、舒缓、干燥、粘稠。和时间不同,它们无法被斗篷吸进身体,成为斗篷的一部分。
有一天,斗篷突发奇想:为什么自己不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呢?大部分时候的尝试总是值得的。
斗篷先找到与其共振次数最多的生命,听着它还能发出什么声音。声音总在不断变大变小,大体上分为几类:沙沙、咚咚、咕隆咕隆……斗篷越听越觉得:生命不止一类,否则一个生命不太可能自行发出这样那样的声音。
而直到大地剧烈的颤动将其它的一切声音掩盖,斗篷才集齐了 两千种声音 。在斗篷下一种感觉来临之前,那些没有被斗篷听见的声音,便永远消逝于过去。
0x03 苍绿之眼的开始 - 片段 C - Vision
岁月对丛林的变化触目可及。春夏秋冬是年复一年的重叠,生命的更替则让这片丛林越发茂盛。
在几千年之前,周围只有几片绿幕平铺在斗篷身下;现在,它们已经爬过自己的身体,与那些刻在棕色波纹上的绿幕,一同延伸,尝试触及蓝白色的天空。
天空落入斗篷刚睁开的眼睛中,大雨便倾盆而下。斗篷移动了一下视线,看到泥泞不堪的水坑中的自己。斗篷抬头,看到一个飞速移动的毛茸茸圆块。圆块用更小的圆块爬到高处,将一个不那么小的圆块放进一个圆形的黑门里。
松鼠、四肢、食物、树洞……在斗篷真正学会这些词汇之前,符号 的表现就已经刻印在斗篷永不丢失的记忆里。
0x04 酒馆
0x04 酒馆
(插图A)
“这就是你的过去吗?”
安静的酒馆。斗篷学会移动后,经过丛林,遇到的第一个地方。
“只是一部分。很遗憾,我还在学绘画,这幅画是我的一个朋友帮我画的。”
斗篷模仿着见过的飞禽走兽,如同它幻化于丛林中那样,变化出可以行走的脚掌。
“这幅画可见不到你的脚掌。” 酒馆老板看着魔法一般的效果讶异不已。
斗篷跟老板提到,有时候,会看到毛茸茸的圆块用四肢爬到高处,将低处的自己寻找到的藏品放进高处的洞穴里。
“那是松鼠。”
“松鼠。”
“为了过冬,松鼠需要保存足够的食物。不过,在我这里不用。” 老板摊开熊掌,斗篷看到一些闪闪发光的扁平状物体,“和你的眼睛很像,苍绿色。”
“苍绿色。”
“我们一般叫这个东西钱币。因为是绿色,有时候也叫绿币。”
“绿币。”
“……呃,你不用重复我说的话。”
“……好的。”
一阵门铃声。多了一名看白纸的生物。
“哦?生面孔。” 小猫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火爪。” 酒馆老板这么说着的时候,斗篷注意到小猫边上有三把锐利的武器。
“叫我阿猫就行,火爪这个名字我还是不太喜欢。” 阿猫跳上高高的椅子:“我还是得叫你鱼吗?”
“现在得这么叫。” 丝毫不理会阿猫翻白眼的表情,酒馆老板用熊掌拿起酒杯,往里面倒了一些葡萄酒,“请。”
“谢谢。这位是你新认识的动物朋友?” 阿猫看了看斗篷:“你好,你叫什么?”
“叫什么。”
“?这家伙怎么回事?”
“啊,在取名字。” 酒馆老板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哈?”
斗篷看到酒馆老板先是握紧右拳,然后将左手掌摊开,最后将两者互相撞击,偶尔发出“啪”的声音,偶尔发出“啵”的声音。斗篷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要再次听见,就要模仿,但是如何模仿?
“啊!” 小猫吓了一跳,尾巴都竖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酒馆,似乎是要让所有的声音都被掩盖。斗篷不禁发出颤抖,但这并不影响它决定要去做的事情。
0x05 - 火爪 - Thinking
0x05 火爪 - Thinking
在那些漫长的午夜时分,当三个孩子都陷入沉睡,当家中唯一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我总是坐在窗边,凝视着远方的星空。
思考 对我来说,既是奢侈,也是必需。
我记得那些还有他在身边的夜晚。Husburd 总是在我耳边轻声说着那些古老的故事,讲述着远方的土地,讲述着那些我们总有一天会一起去看的风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像冬日炉火边的葡萄酒,能让我忘却所有的疲惫。
现在,只剩下寂静。
我学会了在寂静中聆听自己的呼吸,学会了在思考中寻找力量。每当夜深人静,我会取出那三把刀,轻轻地抚摸着它们冰冷的刀刃。
第一把刀,名为"回响",能够让我的声音产生共鸣,震慑敌人。但它也提醒着我,有些声音一旦消失,就再也不会回来。
第二把刀,名为"Thinny",锋利得能够切断任何物质。但它切不断思念,切不断那些深夜里涌上心头的孤独。
第三把刀,至今没有名字。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能够为它命名的时刻到来。也许是找到他的那一天,也许是我真正理解自己力量的那一刻。
在那家 CiiaKua 公司工作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思考。思考如何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保护我的孩子们,思考如何在众多的 CiiaKua 同事中保持自己的本性,思考如何在夜晚归家的路上,不被那些涌上心头的绝望所吞噬。
有时候,思考会变成一种痛苦。我想象着他可能遭遇的种种情况:被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失去记忆,或者更糟的可能性。每一种想象都像刀刃一样刺痛着我的心,让我在深夜里发出无声的嚎叫。
但思考也给了我力量。
在酒馆遇到那个奇怪的斗篷之前,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将痛苦转化为行动的动力。我学会了如何在白天工作时保持专注,如何在回家路上保持警觉,如何在孩子们面前展现坚强。
那个斗篷,那个自称学会了"吸收时间"的存在,让我想起了自己在这些年里所学会的东西。时间确实可以被吸收,但不是像斗篷那样简单地让它流过身体,而是在思考中将每一个瞬间都变得有意义。
每一个想念他的夜晚,都让我更加坚定要找到他的决心。 每一次为孩子们准备晚餐,都提醒我自己是这个家的支柱。 每一天在 CiiaKua 公司的工作,都是为了积攒足够的资源去寻找真相。
当我看到斗篷那种纯真的模仿能力时,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一直在寻找的,不仅仅是我失踪的 Husburd,更是我自己内心深处那个还相信奇迹的部分。
那一刻,当我决定抽出刀测试斗篷的能力时,我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在测试它的反应速度。我是在测试自己是否还敢于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那些超越常理的可能性。
思考 让我明白,有些时候,行动比继续思考更重要。
而有些时候,坚持思考本身,就是最勇敢的行动。
(注:在火爪的语言中,思考与行动从来不是对立的,它们是同一条河流的两个河岸,缺一不可。)
0x06 - 火爪 - Continuing
0x06 火爪 - Continuing
继续 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宿命。
在我八十年的生命中,我见证了太多的开始和结束。见证了春天的第一片新叶,也见证了冬日里最后一朵雪花的凋零。但我从未想过,继续本身会成为一种如此沉重的能力。
今天早晨,大儿子问我:“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停下手中正在准备的早餐,看着他那双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八岁的年纪,正是开始理解世界复杂性的时候。我该如何告诉他,有些等待可能永远没有结果?我该如何教会他,继续生活本身就需要勇气?
“爸爸在很远的地方。” 我最终这样回答,“但我们要继续好好生活,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们都很好。”
这是我对他说的话,也是我对自己说的话。
继续 意味着即使在最黑暗的夜晚,也要相信黎明会来临。 继续 意味着即使声音嘶哑,也要为孩子们唱摇篮曲。 继续 意味着即使心碎成千万片,也要将它们重新拼接起来,因为这个家需要一个完整的我。
在 CiiaKua 公司工作的这些月里,我学会了如何在疲惫中继续工作,如何在同事们的冷眼中继续保持尊严,如何在每一个看似没有希望的项目中继续寻找突破口。
我的上司,一个特别 CiiaKua 的家伙,总是在最后时刻改变需求,总是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和我说话。但我继续忍耐,继续工作,因为这份工作给我提供了寻找他所需要的资源。
每个月的薪水,有一部分用来养育孩子们,有一部分存起来,准备用于那些可能的寻找行动。剩下的一小部分,我会花在酒馆里,寻找那些可能知道些什么的陌生人。
就像遇到那个斗篷一样。
当我看到斗篷学会模仿鱼老板的动作时,我意识到:继续学习,继续成长,这种能力是多么珍贵。即使在八十岁的年纪,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的失去,我依然可以从一个初生的意识体身上学到新的东西。
那把没有名字的第三把刀,我想我知道该如何为它命名了:"Kantin"。
在古老的语言中,这个词既表示"继续",也表示"希望"。因为真正的希望,不是等待奇迹降临,而是在没有奇迹的日子里,依然选择继续前行。
昨夜,小女儿因为噩梦而哭泣。我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告诉她那些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我告诉她,勇敢的人不是不会害怕,而是在害怕的时候依然继续前行。
“就像妈妈一样吗?” 她在我怀中问道。
“对,就像妈妈一样。” 我回答,“也像你一样,我的小勇士。”
继续并不意味着遗忘。每当我使用第一把刀"回响"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其中回荡。每当我擦拭第二把刀"Thinny“的时候,我都记得他曾经说过,锋利的刀刃需要温柔的保养。
而现在,第三把刀”Kantin“将会提醒我: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我都会继续走下去。为了孩子们,为了那个依然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的他,也为了我自己。
在酒馆里,当我向斗篷提出雇佣关系的时候,我并不只是在寻找一个保镖。我是在给自己一个继续行动的理由,一个不让自己在等待中消磨殆尽的机会。
因为我明白,最危险的不是外面世界的威胁,而是内心深处那种想要放弃的诱惑。
继续 是我对孩子们的承诺。 继续 是我对他的誓言。 继续 是我对自己的救赎。
词典
CiiaKua
用于形容水的某种特质。在不同语境下有不同的意思,在 0x04 指 如泥泞污水一般 。
发音近似中文普通话的 “西瓜” 。
古典拉丁语: /ki.ja.kwa/
教会拉丁语: /tʃi.ja.kwa/
意大利语: /ˈtʃja.kwa/ 或 /ˈtʃi.a.kwa/
西班牙语-拉美口音: /ˈsja.kwa/
西班牙-本土: /ˈθja.kwa/
法语: /si.a.ky.a/ 或 /si.a.ku.a/
葡萄牙语: /ˈsja.kwa/
Husburd
在 0x04 指 曾经的一家之主 。根据古代北欧和英格兰的日耳曼语系,发音为 /ˈhʊs.bʊrd/。
Thinny
语言:英语,带有非正式或昵称意味。
发音:/ˈθɪni/(THIN-ee),重音在第一音节,基于英语中"thin"或"skinny"的发音模式。
在 0x05 中指火爪的第二把刀的名字,寓意"纤细而锋利",能够切断任何物质,但切不断思念和孤独。
Kantin
在 0x06 中指火爪第三把刀的名字。
来源于古代语言,既表示"继续"也表示"希望"。
发音:/ˈkan.tin/(KAN-tin),重音在第一音节。
象征着在绝望中依然选择前行的勇气,以及相信美好终将到来的坚定信念。这把刀提醒持有者:真正的希望不是等待奇迹,而是在没有奇迹的日子里继续创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