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悲鸣 —— 普森·沃尔探案
十年零五个多月后的序
现在是 2022 年 12 月底,在新冠疫情肆虐下的我,整理了一下十年前自己写的推理小说。
这部《缓慢的悲鸣》,在 2012.7.16 发布于我的个人 QQ 空间,我的同期同学们或多或少有阅读。同年 8.17,在修改多次后,该小说最终完稿。
在《“我” 回来了,但 “我” 很快又会重新出发》中,我提及了这部作品;从空间迁移至此,我发现这三万多字【确实冗余】;其实此前还有两部关于普森·沃尔的短篇(《改》、《六重解答之项链2》),迁移完成后会再附上链接。
我在这部本格推理小说里,塞进了很多个人对世界的一些看法,尽管从现在来看不太成熟,但至少它们是我思考的雏形。
我很高兴十年前的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同时也希望在十年后,它们能化为鼓舞人心的力量,支撑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中充满希望地走下去。
那么,以下为十年前的原文,希望诸位在看完后有所收获。
前言
这是普森·沃尔(Paulson Wall)“接手”的第一个案件。刚开始沃尔并不成熟,而且这时查理·印瑟克(Charlie Insect)还没在沃尔身边,所以可以难得地“看见”沃尔的心理活动。不过,随着对案件的调查的深入,沃尔的心理活动描写将会越来越少,至于原因嘛,我就不用多说了吧……(图片可以下载来看,在相册里)
三万多字,没怎么润色,基本线索已经在解答之前给出——诡计如何,还是大家各自发表看法吧。
案件中的重要人物
乔治·阿诺斯——墨言中学数学教师;作家
普森·沃尔——公司职员
陈平国——阿诺斯的管家
李雪——阿诺斯的女佣
约翰·克里森——房地产商
简·罗尔曼——画家
王信常——报社编辑
玛戈·宾松基——模特
希波墨涅斯·摩西法——送报员
鲍里斯·特伊——职业侦探
黄叶玲——墨言中学语文教师
马索尔·赖利——探长
艾伦·列里奇——墨言中学英语教师
陆然之——警探
陆杭——警探
张雁——法医
引子:最初的悲鸣
先生不应该专教书,他的责任是教人做人;学生不应该专读书,他的责任是学习人生之道。 —— 陶行知
2000年X月X日 墨言中学 图书馆
墨言中学的夏天,晚上的癞蛤蟆的叫声不断,但黄叶玲已在此任教多年,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她不仅是墨言中学高三的语文老师,还兼任图书馆管理员一职。这时她正坐在椅子上看《基督山伯爵》。
大多数学生在晚上是没来图书馆阅读的——主要原因是同样的书一般都有十本以上,全借走也不会太多人等着看——再加上柜台旁边就是大门口,她也就渐渐使自己进入了《基督山伯爵》的剧情中……
第二章还没读完,就有一名学生进来了。
这学生还没打招呼,就走向书架去找书,这不免使她心生不快;但转念一想,或许那学生以为自己在认真读书,不想打扰自己罢了……
过了一会,刚才的学生拿来几本书:“老师,我想借这些书。”柜台还没一米高,这几本书叠在一起显得有点突兀。更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这名学生戴着手套……
“好。”她点点头,站起身来,却见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掉到这边来了。只听“啪”的一声,书无助地躺在地上。癞蛤蟆的叫声戛然而止。
“对不起,我过去捡。”学生赶紧道歉,说完便灵敏地手撑柜台,脚抬高,一下子到了她这边——而此时她已经弯下身去捡书了。
“喏,你的书。”她直起身子,抬起头想把书递给这位学生……
学生将揉成一团的毛巾塞进她口中,并迅速将她的手往后扳。她惊恐不已,想大声呼救,声音却被毛巾无情吸收……这个刚才还心平气和的学生,此时已冷若冰霜。
“《基督山伯爵》?您还真是有心思啊……不过正合我意,我就是来复仇的……”学生一声冷笑,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尽管图书馆的白炽灯寥寥无几,但匕首反射出的寒光却犹如恶魔的视线,直逼她的眼睛。
忽然,匕首刺进她的腹部。她再次痛苦地大喊——无疑地,声音被残忍地吸收。
学生松开了手,很快在走廊上消失了。她知道求救已毫无可能,但她有揭发凶手的机会……她挣扎着,忍住疼痛,颤抖地在《基督山伯爵》第十一页写下那名学生的名字……
图书馆外的麻雀,不知为何一声惊叫,竟然在这看似寂静的夜晚中,同刚刚重新叫起来的癞蛤蟆演奏起五年的悲鸣序曲……
第一部分:五年后的悲鸣
我认为探讨犯罪动机和塑造人物是相辅相成的,当一个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此刻心理状态就形成了犯罪的动机……我认为,除了动机还应加上社会性,这样,推理小说的发展性就广阔了。 ——松本清张
第一章
2005年X月X日 早上9:05 普森·沃尔宅
普森·沃尔刚从床上爬起来。
哎呀,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看一眼闹钟:九点过五分——那么早干啥?继续睡吧。
沃尔刚躺下,就被门铃声吓得跳了起来。
“您好,好快快递!呃……沃尔先生?有您的快递,请查收。”门外像是一名男子在喊东喊西的……
好快快递?快递好快!快过头了!我睡觉着呢!沃尔迅速地在心里发遍了牢骚后,发现自己经过刚才那一吓,早已睡意全无,只好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您好,”是个精神饱满的青年,“请问您是沃尔先生吗?这是您的紧急快递,寄件方乔治·阿诺斯已经把运费付了,现在只需您的签名。”
乔治·阿诺斯?前几天他还跟沃尔聊得高兴呢!不过有什么事打电话或者网上邮件不就行了?为什么是紧急快递?沃尔带着满腹疑问签下了名字。
等快递员走后,沃尔打开了薄薄的快递信封。里面只有一封信。沃尔拿起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普森:
写这封信时,我的手在颤抖,因为这是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所做的决定。
你还记得那本书么?《基督山伯爵》,就是当时黄叶玲老师写下死亡讯息的那本书。你应该还记得,这本书的第11页被撕掉了,因为那一页写有某个人的名字……
没错,当年就是我私藏了证据,使得警方无法找到凶手——请原谅我隐瞒了事实,因为我不想让那个人站在被告席上,然后被关进监狱里。那个时候我太软弱了,无法分辨是非。但是现在我决定要面对现实,在今天下午同那个人见面。
你不要担心我的安危,更不要过来:那个人还不敢对我怎样。
你今天晚上七点半左右过来吧,那个人也会来——虽然我知道那个人很有可能在晚上就把我杀了,但还是请你不要插手。
就这样吧,我还有要办的事情,晚上再见。
爱你的,又徘徊在WHO之间的
乔治·阿诺斯
看完这封信后,沃尔陷入了沉思:竟然是阿诺斯撕下来的?!“那个人还不敢对我怎样……”凶手为了得到那张纸,必定会不择手段,但阿诺斯一定已经把它藏在某处了。阿诺斯要敲诈吗?不会的,我了解他的为人……
这样的话,我晚上过去干什么呢?是想让凶手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然后第二天再一同去自首?这样做也太天真了!还是报警吧……但是,警察会相信这封信么?就算他提到了五年前的悬案,但一是这儿离墨言中学很远,警察可不会因为这一封信就联合那边的同行,二是阿诺斯说“很有可能在晚上就把我杀了”,但在警察看来就只不过是“很有可能”!总之,没有充足的证据让警方行动。
沃尔叹了一口气。尽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他也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五年前的谋杀案重新整理,放进脑中。
第二章
2005年X月11日 晚上7:00 普森·沃尔宅
信的背面附有阿诺斯的别墅地址。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沃尔摇摇头:还是乐观些吧。
一年前,阿诺斯寄给沃尔一封信,说他在墨言中学教书,暑假可能会在沃尔住的公寓附近度假,信的背面还附有联系方式。沃尔很高兴,从此每天都会和阿诺斯聊聊天,打打电话,日子久了也就知道了阿诺斯的工作,阿诺斯也在近期常常来沃尔的公寓做客。而今好不容易能去阿诺斯家,却抱着这样的心情去……
沃尔还没买车,只能坐出租车去阿诺斯的别墅。高中一毕业,大家就各奔东西,没怎么联系了。阿诺斯家境不错,继续读大学;沃尔则去社会上闯荡,现在在一家服装公司当员工,积攒了不少的积蓄。
沃尔找到了一辆出租车:“去拉维加小道。”
出租车不紧不慢地在水泥路上行驶。沃尔又拿出信仔细研究,打算驱除酷热带给他的烦躁。信的末尾写着“徘徊在WHO之间”,“之间”?是不是指“H”这个字母?如果是的话,是不是指“徘徊在天堂(Heaven)与地狱(Hell)之间”?如果是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矛盾,用这么隐晦的方式不是很奇怪么?如果不是,WHO就是“谁”的意思,但是说明了什么?亦或是“世界卫生组织”的缩写?不可能吧……普森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上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拉维加风景不错啊,物价便宜啊,游乐园实惠什么的,总之是把拉维加城区说得跟天上人间似的——沃尔对此嗤之以鼻:现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况且他也不喜欢城市类型的图像(沃尔从不称之为“风景”)。那些乱七八糟的平顶屋、盛气凌人的高楼大厦、假正经的所谓的小康小区、矫揉造作的绿化带,哼!这些简直比光污染还严重!
司机还在高谈阔论,沃尔继续饱受煎熬。
就快到了……再忍耐一下。
出租车缓慢驶进拉维加小道。这时喋喋不休的司机终于不说话了,估计是跟沃尔一样欣赏这迷人的风景。
“哇哦,好雅致啊!”司机蹦出这句话。
的确,阿诺斯真会挑地方。刚才拉维加城区的聒噪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这条小道的原生态景象:茂盛的野草紧贴在水泥路两旁,一颗颗高矮不同的树守护在两边,再远些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拉维加湖泊。这才对嘛!沃尔终于看见了能让他心情好转的风景。
别墅也在前面渐渐现身:别墅的基调色是蓝黄两种,感觉跟周围的树林融为一体。门是淡淡的天蓝色,似乎是很随意地放在这面墙的右边;墙壁则是白中带黄,两扇大大的窗户镶进墙里,各占一方,护卫着门口;另外还有两扇排列比较紧凑的窗户,看来那里应该有两个房间。
“我觉得吧,”司机临走前说道,“这里也是天堂。”
或许也是地狱。沃尔没敢说出这句话,目送出租车离开。
第三章
2005年7月11日 晚上7:48 乔治·阿诺斯别墅外
刚才出租车已经沿着道路把车开到离别墅只有几十米的地方。道路笔直伸展,十几米后向右拐弯,直通别墅门口;道路还在别墅周围扩展,形成了环形道路。
沃尔踏上了棕黄色的木制台阶,台阶立刻发出“吱——吱——”的声响,但是阶数不多,惨叫声持续不太久……
沃尔按了门铃,一会儿后门开了。
站在沃尔面前的是一位约摸五十多岁的老人,但除了头发花白,脸上有点皱纹外,沃尔觉得他还能去参加WWE……
“您好,我是普森·沃尔,是阿诺斯的朋友。”
“呵呵呵,”老人点头,和蔼地笑笑,“阿诺斯少爷常常提起你呢……我叫陈平国,是这里的管家。进来吧,我带路。”
沃尔随手关上门,一边跟着管家,一边看着周围。天色已晚,走廊上的灯已经打开,照亮了长宽适中的走廊。管家说阿诺斯少爷很喜欢几何——只见走廊两边的墙是用常见的乳白色瓷砖装饰的,上面印有许多几何图形,圆形、正三角形、甚至有一些用直线画成的圆。 “也难怪,他现在是数学老师嘛!”沃尔跟着管家从门口右转,再往左转,不一会就到了会客室。
两个熟悉的脸孔立刻出现在沃尔眼前:高三同班的数学课代表约翰·克里森和艺术委员简·罗尔曼。
“我还以为只有我来呢!”沃尔半开玩笑地说道。
“怎么可能……”约翰摆摆手——约翰的偏土黄的发色是复制了他的英国母亲的,黑眼睛和健硕的身材则是他中国父亲的功劳——接着他嬉皮笑脸地对普森说:“你看见到我们这位一代才女就没什么感慨吗……”说完向简眨眨眼,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
沃尔听此也不禁莞尔:从高一到高三,简可是一直是同级男生的梦中情人啊!她那一头褐色的长发至今还留着,蓝色的眼睛总会让你感受到不一样的异地情怀,虽然脸部总体来说不怎么样(主要是因为鼻子有点塌),但是她成绩优秀,又有内涵,就连普森在那个时候也有一些心动。但是当时终究没有人能够追上她,而且直到现在简都还没结婚,一心一意当个职业画家,名气算是大的了——她在高中时画的油画曾多次受到老师们的赞赏——至于约翰,他毕业后苦心孤诣地读经济学,现在都是房地产商了。约翰跟简和普森说着房价涨了,房子越来越难卖,但是炒房也不是太辛苦……
“不然,我的积蓄给你一些?我是说我可能去你那里买房子……”“啊哼,好主意,到时候我打一折!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就在女佣端上水果沙拉的当口,王信常这个语文课代表也过来了。若你不了解王信常,你就会以为他是个粗犷的汉子,但是慢慢地你就会发现,信常虽然在数学等学科上差强人意,在写作方面却很有一套——所以他现在在拉维加报社做主编。大家都开玩笑说他不去开个出版公司是浪费粮食。而玛戈·宾松基的到来更使会客室添加了活跃的气氛。玛戈长得高挑有气质,当时男生之间开玩笑说玛戈其实是玛丽莲·梦露,所以如果说玛戈是当年最漂亮的女生也不为过。玛戈现在是个服装模特,信常说让沃尔请经理给玛戈订做几件衣服,然后约翰可以卖给玛戈一套房子,再然后简就把玛戈画下来,再然后信常就把这些发表:“瞧,我们‘五’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沃尔好像真的是回到了紧张又愉快的高三:大家放学后就抛下烦人的功课,呆板的老师,荒唐的校规,一起向夕阳落下的地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咦?怎么主人还没现身啊?”经约翰一提醒,大家才发现乔治还没出来打招呼。
“对不起,”管家也有疑惑,“可能是人还没到齐,阿诺斯少爷还没打算出来。我记得还有一位先生——好像是希波墨涅斯·摩西法先生……对,就是这位先生。”
“咳,摆什么架子嘛……先不管希波这家伙了,我们去叫他。不管怎么说,这里可是有两位佳人等他现身哪!”说着信常笑着站起身来。
“我也去!”尽管沃尔面带微笑,但他心里清楚,他已经从刚才的欢声笑语之中醒来:现在重要的是阿诺斯有没有事。
“还得有证据表明有佳人呢!——我也去。”简也站起来。
“阿诺斯少爷说走廊三四个人就够了,不然会太挤的——说什么去了……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吧?哈哈哈……”
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笑着摇摇头:这老头还真会引经据典!
第四章
2005年7月11日 晚上8:16 乔治·阿诺斯别墅 走廊
黑暗侵入了天空,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沃尔等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再次经过大门旁。墙上铺的砖虽然是常见的白瓷砖,但是沃尔觉得这时的熟悉变得很陌生……沃尔看见对面不远处有一扇小窗户:“陈管家,这是你的房间吧?”“是的,”管家略显惊诧,“沃尔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老实说,有点运气,”这时的沃尔还很谦虚,“之前我在屋外看见左边有两扇排列紧凑的窗户,我就在想有可能那里有两间房;现在我看见那里还有一扇窗户,或许是拿来监视的吧——而担当这项任务的就只有管家了。我说的对吗?”
“完全正确,”管家赞赏地点点头,“阿诺斯少爷常常跟我说你聪明得很,果不其然啊!——唔,我现在身体还硬朗着呢,对制服闯进来的贼还是很有信心的!”
四个人又走过一个门前铺有地毯的房间:“因为是浴室,”管家解释道,“要铺上地毯,所以走廊在这里就弄得宽一些。好了,我们到了。”沃尔看见一扇约两米高的门,向右张望看见不远处就是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有一扇很高的打开的落地窗,不过已是夜晚,打开又有什么用处?沃尔不禁悲观地想,如果凶手逃走,恐怕就永远追不到了。
“浴室隔壁就是他房间啊,”信常做了个鬼脸,“这家伙还真是懒啊……”
“阿诺斯少爷,”管家敲敲门,“客人们想让您出来。”
没有什么声响。
“阿诺斯少爷?”等待一会儿后,管家开始用力敲门,“您在干什么?”
没有任何声音。
“这里怎么没有灯?”简向四周望望,“只有浴室那边的天花板的灯光,但是明显到这里来就不够亮了。”
“阿诺斯少爷不喜欢写作时被打扰,就用走廊灯亮不亮来告诉我他有没有时间。”管家解释道,自己却面露疑惑,“但是……他还没听见?”
“您有备用的钥匙吗?”沃尔开始有些担心了。
“有,在我口袋里。”说着管家在衣兜里摸索。
“乔治!你醒了吗?要是没时间就说一下,我们能等你!”简喊着。
仍然毫无声响。
管家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下:“反锁了?奇怪,阿诺斯少爷从来不反锁的……”
“撞门吧!”沃尔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没错,要是出了什么事……”简也有些不安了。
“乔治,我们要撞门了!”虽然是语文科代表,但信常说话从不扭扭捏捏,而是直来直去的;他转向管家和沃尔,“咱们三个一起撞门。”两人点点头。
“一、二、三!”
门没怎么动。
“一、二、三!”
“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三人一下子扑进黑暗里。
然而更可怕的是,与门被撞开的同时,房间中的某处的窗户似乎被砸得粉碎,玻璃破碎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房间内徘徊,直捣沃尔的耳道。之后又有一声比较沉闷的声响,事后沃尔确定是椅子掉在鹅卵石路的声响。
“快开灯!”沃尔喊道。
管家赶忙在左边墙壁上按下开关。房间瞬时亮了起来,沃尔等自己的眼睛适应光线后,看见了破碎的落地窗——就在房间一张桌子的右后方。
沃尔感到一阵眩晕。他屏住呼吸,向房间更里面走去。阿诺斯的身影逐渐进入沃尔的眼睛:他的腹部已被一把匕首刺进去,歪斜的头部靠着两扇窗户之间的墙,双手自然垂下,双腿微微张开,而眼睛则是瞪大着没有闭上。在罗尔曼的尖叫声中,沃尔看见了倒在阿诺斯右手边的一本书,他走近去看,只见那本书如同五年前的《基督山伯爵》一样,第11页与第12页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丛林的几只鸟跟几只蟋蟀,缓慢地唱起了歌;而在沃尔听来,这是演奏了五年的悲鸣曲。
第五章
2005年7月11日 晚上8:19 乔治·阿诺斯的卧室
“陈管家,让简出去,我们要保护好现场。您赶快去报警。”管家哆嗦着点点头,把接近僵硬的简拖了出去。沃尔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拉开门退回到走廊。沃尔还听到了一阵门铃声……沃尔自言自语道:“凶手已经逃跑了……我们追不到了……”沃尔不禁后悔没有插手:乔治你怎么这么天真?你真以为凶手会相信你?你真以为凶手会善罢甘休?就算我们最后找到了凶手,你死得也不值啊!
“我去追——别担心我,”信常虽然强作笑颜,但沃尔还是看得出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你在这里保护现场,我去追凶手!”说完他从走廊尽头的落地窗跳了出去。
沃尔又快步进入房间,确认周围没有人后,马上走到尸体面前。
沃尔戴上以防万一的手套——果然还是要用到这个,沃尔摇摇头——鼓起勇气看着阿诺斯的尸体。
远处的蟋蟀不断地叫着,时不时地还有猫头鹰的声音。沃尔小心地走到尸体右边,轻轻翻开那本书的封面……
这本书不是《基督山伯爵》,而是《莫泊桑小说精选集》,奇怪的是第十一页,又被撕掉了:凶手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立刻将乔治杀死?是为了逼迫他说出残页所在?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凶手会让乔治在这本书上写东西?比起写下文字,说出来不是更快吗?还有,乔治他到底有没有写下文字?如果写了,是什么时候写下文字的?到底写了什么?如果没写,那凶手为何要撕下来?难道第十一页中的汉字有凶手的名字?不对,这样的汉字组合太多了,凶手根本不用担心警方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他……现场有着太多疑点,根本无法理出头绪,只好等警察过来做证物鉴定之类的工作了。沃尔有些沮丧,把书翻回残页处,走出了房间,背靠在走廊上思考。
过了一分钟,信常从走廊的落地窗上爬上来,对沃尔摇摇头:“已经不见了——都怪我反应不够快……不过外边好像是花园——就是有些奇怪。”
“不是你的错……”沃尔摆摆手,“你还是回会客室吧。去跟大家说一下情况,顺便安慰一下大家。”
这时管家走了过来。他到现在眼睛仍是毫无光泽:“沃尔先生,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说十分钟左右后到,其他人现在待在会客室。”
“就这样守着吧,只能等警察来。”沃尔看看夜空,想着阿诺斯寄给他的信……
“哦对了,摩西法先生已经到了,就在我报警的时候。”说着陈管家一脸狐疑。
会客室的欢声笑语早已被阿诺斯的死讯淹没,取而代之的是大家的沉默。
沃尔走到一脸严肃的摩西法面前:“希波,出来一下。”
“我?”摩西法既生气又困惑地站在大门口,“听着,你以为是我?”
“不是,”沃尔着急地摆摆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案发时你在干什么——我不想让其他人感到不舒服,我得让大家放下心来。”
“我是乘出租车过来的,”摩西法耸耸肩说道,“拉维加交通堵塞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的出租车司机又特别不会聊天,搞得我一路上闷死了。然后,我本身打算待上五分钟的,但是还没有一分钟我就听见了什么声音,然后就去敲门……”“为什么要待上五分钟?”“咦?不是乔治要求的么?他没这么告诉你?他对我说,来之前要待上五分钟……”“唔……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情况?”“没有。”沃尔忽然发觉,他们六个人都是乘出租车过来的——这在刚才愉快的交谈中就已得知。
“我还以为有什么线索……”沃尔叹了一口气。
“喂喂,怎么能在你朋友面前搞询问啊,真是的,吓我一跳……”看见摩西法还跟高三那年一个样——他跟沃尔在高三时是“混搭”,整天都在学校内无所事事,跟小混混没什么区别,用沃尔的话来说就是“披着文艺外衣的小混混”——沃尔不禁跟他大侃特侃起来。摩西法没有固定的工作,目前是送报员,各种各样的工作他几乎都做过。工资虽然低了点,但摩西法认为单调地工作来得到报酬是不合情理的:人毕竟不是机器。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会客厅,其他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气氛不再那么僵硬了。
第六章
2005年7月11日 晚上8:34 乔治·阿诺斯别墅 会客室
虫鸣鸟叫声不断——刺耳的警笛声渐渐接近这里,沃尔感到头有些肿胀。
门铃声再次响起,几个警察进入了会客室。
“打扰各位了,”带头的那个人彬彬有礼,“发生谋杀的是这间屋子吧?”
“是的,先生,我叫陈平国,是这里的管家,我带你们去阿诺斯少爷的卧室。”
带头的点点头,并表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搜身。
“等等,”沃尔站起来,“我也要去。”尽管他觉得希望渺茫。
“嗯?”带头的似乎是个探长,“你是?”
“普森·沃尔,是被害者的朋友。”沃尔鼓起勇气说。
“好吧,”探长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叫马索尔·赖利,是负责这一带警卫的探长。”
探长竟然是马索尔·赖利!——沃尔从四年前那次火车上的小事之后(与本案无关)就再也没见过他,虽然这四年沃尔业余时间学到了不少破案技巧,但主动寻找“老人”一事却总是找不着时间,现在这么巧就遇见了,沃尔暗暗为自己庆幸。
沃尔描述了案件详情,赖利便知道了这次案件大概:“五年的案子么……这样吧,等我回到总局后打电话给墨言区的警察局,让他们把五年前的资料传真过来。说起来你这个小子,在服装公司当个小职员是不是?简直是浪费才能!”
沃尔什么也没说。现在是21世纪,沃尔想道,侦探都在干一些无聊的事情,我只对悬案和怪案有兴趣,而现在这个世界没有太多这类的案件,还不如在服装公司看看推理小说;当警察我也没兴趣,我可不喜欢被那些框框条条约束。
“随便你吧,”赖利似乎知道沃尔在想什么,只是耸耸肩,“只要你不干些坏事就好了。——你现在就戴着手套去调查吧,”赖利拍拍沃尔的肩膀,“我不做干涉。刚才我也跟那些警探说过了,要是他们有什么发现就马上通知你,你也可以询问他们——老同学嘛,啥都好商量——我现在要赶去警察局一趟,你的同学要跟我们去做笔录,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待会见。”说完赖利探长递给沃尔一张名片就出去了。
搜身的结果当然是毫无线索可言,沃尔听着摩西法的低声抱怨,目送他离开。
沃尔走到阿诺斯卧室里。
沃尔走到张雁面前:“怎么样?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张雁是当年沃尔的同桌,她那时候就跟沃尔说过要当医生,没想到都当上法医了。
“快一个小时了,我的判断应该正确。不过具体时间还是得等到尸检后才能定下来。”张雁眉头蹙紧。
房间另一边的两名警探——陆然之和陆杭——沃尔并不认识。沃尔硬着头皮去问陆然之:“有什么发现?”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自己不会看啊?”陆然之没好气地说道。“然之,请你对别人说话客气点——刚才赖利探长不是说了么,他不会妨碍我们,共享信息都不可以?”张雁大声说,然后又转向沃尔,“不好意思,他并不总是这样说话。”
沃尔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个局外人,确实没什么正当理由来参加调查——但他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就不能轻易放走:“陆然之,我真的很想解决这件案子,因为死去的是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虽然不至于情同手足,但也很谈得来。我早上就知道他就要死了,但是我没办法阻止,现在我却不能帮忙——换做是你,你也想像我这样帮忙吧?”
一阵沉默。
“人不是想帮忙就能帮忙的,”沃尔察觉到陆然之语气的变化,“那时候我也——不说这个了,我还有工作要做……说起来赖利探长在聚会时常常说起你呢!刚才的话我收回。”
“你刚才说有什么发现?”“现在才调查了一小部分,可以确定的只有:没有搏斗、挣扎之类的痕迹。总之,要等多几个小时我们才有一个系统的结论,在这之前你还是休息一会吧。”然之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口气向沃尔说明情况。
“好的,麻烦你们了。”沃尔觉得自己在悲痛的同时还带有破案过程中的兴奋,此时精神上已经有些经受不住,便决定休息几小时……普森临走前向然之低语:“谢谢。”
陆然之点了点头。
沃尔回到会客室,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大家都被探长带去警察局录口供了,临走前他让你好好待在这,还说你不用担心明天上班的事情,他会跟公司经理说明情况的——你今天晚上就到我的卧室睡吧,我们这里有备用的草席。”“麻烦您了。”沃尔向管家道谢。
不过,刚才然之说到什么,但只说到一半就停下来——难道他以前也遇到了同我类似的情况?不对不对,现在我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这个案子上面才行。这时沃尔透过大门旁的落地窗,看见外面已经有几个守卫在保护别墅周围。
第二部分:在悲鸣之下
死亡是本来的,生存这样的东西,就如机械故障一样的状态。生命这东西根本就是Bug。 —— 森博嗣
第七章
2005年7月12日 凌晨4:36 乔治·阿诺斯别墅 管家卧室
沃尔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之中醒来,看见手表上的荧光指针指向四点三十七分,便爬起来向阿诺斯的卧室走去。
“我来了,”沃尔打了个哈欠,发现尸体已被抬走,“调查进行得如何?”
“差不多了,”张雁说道,“我跟你说一下情况……”
沃尔整理如下:
房间基本布局已画出(读者详见图一和图二)。
死者倒在左墙两扇窗户之间,死因为失血过多,其腹部被匕首刺中,大约一分钟后死亡,死亡时间为七点左右。
离尸体右手不远处有一本《莫泊桑小说精选集》,第11与第12页被撕下来,在第13页没有发现压痕,其余部分基本完好。
在房间唯一的落地窗下方发现许多玻璃碎片,碎片之中有一把重量适中的椅子,该椅可自由调整高度。
“你最好自己去调查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线索。”张雁说完后提出建议。
阿诺斯的房间有些悠闲的味道——这种感觉即使蒙上了死亡的阴影也没有消去。写作台上有许多打印完成的文章,上面有因为稿件被采用而得到的知名杂志样本,还有一大叠的草稿。草稿简直是街头涂鸦,字迹潦草,不能发现什么。
旁边的研究台叠有许多书,打开的书页上有许多阿诺斯做的笔记,其中有一些是对当今教育的总结,言辞有些偏激,但又不失道理:“……到底我们现在的教育重点放在那里?是一次又一次地重视结果,还是让学生们除了会应试什么都不会?在我看来,当下的教育制度漏洞太多,的确需要慢慢补上去,但就怕还没补完,我们就被无数的试卷淹没而无处可逃……”这是阿诺斯在老舍的《考而不死是为神》上的旁批……现在还不是看这个的时候……
衣橱整齐地挂着许多朴素的衣服。沃尔想起这间别墅才做了一层,连地下室都没有。衣服估计已经被搜查过了,看来也是没什么线索。
酒架子上有许多名酒,都摆在上层;下层是一些民间酒,比如二锅头。
床上的枕头被子都很整齐。床头书架是对着床这边的,上面摆有许多睡前阅读的书:《沉思录》《智囊》《每天读些世界史》,诸如此类。
研究桌对面的书架则是一些要细细品味的书——《战国策》《2004年时事评论集》《疯狂的数学》,还有许多世界名著——这么说是因为每本书的旁边都有一本小型笔记本,阿诺斯将笔记全记在笔记本了。“毕业后还读得那么认真啊!”沃尔不禁感叹。
这时沃尔发现书架最底层有一本书旁边有三本笔记本:“怎么回事?旁边没有书?”沃尔抽取最左端的笔记本,发现这是阿诺斯的日记,这本日记的起始日期是2005年6月28日。
阿诺斯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许多杂碎的东西,也有心情描写,不过三本日记日记怎么可能看得完?沃尔打算放回日记,但是又犹豫了一下。
或许是线索?沃尔耐着性子读了下去。
第八章
(乔治·阿诺斯的日记)
2005年6月28日
终于搬到别墅了!这里装修得不错; 平国对我不放心,非要亲自照顾我,没办法,谁让他从我出生起就一直照顾我呢?不过为了尽量让他少做些事,我带了一个能干的女佣——李雪。
…………(这些是阿诺斯对老舍的作品《考而不死是为神》的看法,不过看起来不完整)
优柔寡断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品质。一个人应该学会果断处理事情……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2005年7月2日
明天就要去普森的公寓做客了,心里很高兴,不知这个喜欢推理却跑去当小职员的家伙过得咋样……
一想到高三,就想到那年的案子——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这些是阿诺斯对欧·亨利小说《命运之路》和《麦琪的礼物》的评论,很完整)
人在中学的性格是今后人生基础性格的构造,不会轻易改变。有的人的性格,一看便知,但更多的人则需要慢慢了解;有时候别说阔别几年,就算是常有往来也未必能察觉身边的人的变化。这就说明了人的基础性格在某段时间内就已建立,而这个时候就是高中。
2005年7月9日
考虑了一周,总算决定了:我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就算那个人是我重要的人也一样!但是我做得了决定吗?或许我把许多事情看得太复杂了,犯罪就是犯罪……
说起来前几天去普森的公寓做客,他给我的感觉是,他在浪费自己的才能!我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推理才能绝不亚于普通人!……(这里是一大堆——也不算太多——的话,主要是围绕“普森·沃尔出色的逻辑技能”这个话题来写的,沃尔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查理认为沃尔之所以在今后开始有些自大,正是因为这些褒扬之词的泛滥)
…………(阿诺斯把话转移到对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变色龙》和《小公务员之死》去了,沃尔也松了一口气。这里的评论也很完整)
少数人是心直口快的,但大多数人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这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而不是表里不一,因为人们都有虚荣心和戒备心。
2005年7月10日
我明天下午就要和那个人见面,已经打给了那个人电话,不过我并没有告诉那个人我的目的,所以至少在下午那个人还不会动手……
我写给了普森一封信告诉了他我的打算。尽管我不愿意透露凶手的名字,甚至连性别也不说,但还是下意识地写下了线索……不管怎样,我都想亲手了结此事,即便死了我也情愿……
我让普森不要担心,但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冲动地闯进别墅,不过要是这本日记被普森发现,或许能成为一个线索……
…………(阿诺斯很不自然地说起了鲁迅的散文——说是不自然,主要是因为这里的文笔比前三篇明显逊了很多,沃尔皱皱眉,继续往下看)
当一个人忽然变得奇怪,跟你平时所认为的毫不相同时,你可能会感到恐惧,感到陌生,甚至是感到厌恶;抛开这些负面的东西吧,试着去理解对方,给予对方温暖——因为这时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对你的戒备比其他人少得多。
(日记已完)
2005年7月12日 凌晨4:45 乔治·阿诺斯别墅 阿诺斯卧室
沃尔心情复杂地合上了日记本,全然没有发觉张雁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怎么样?”张雁甩了甩手。
“不怎么样——这本日记太奇怪了,我得去问问陈管家是怎么想的。”说完沃尔不管张雁便拿着日记本跑出了阿诺斯的卧室。
第九章
2005年7月12日 凌晨5:00 乔治·阿诺斯别墅 阿诺斯卧室
十五分钟后,沃尔回来了。
“你刚才干嘛去了?幸亏我信任你,要不然我早就说你是偷证物的嫌疑犯了。”张雁不高兴地对着一脸茫然的沃尔说。
“我们被凶手摆了一道——不过也不算。”沃尔没理张雁,自顾自地说道。
“什么?你刚才知道了什么东西?”
“日记……”沃尔喃喃道,“我刚开始感觉这本日记很奇怪:有谁会把叙事、评论、随笔写在同一本本子上呢?我以为是凶手仿造的,结果我刚才去问陈管家,你猜他怎么说?原来这是阿诺斯的写信笔的习惯!陈管家说阿诺斯从以前就开始写日记,但是每天过的生活都差不多,一天写不了几行,于是便打算把自己想到的值得写下来的东西都写了下来,这样就慢慢变成了经历与感想的‘信笔本’:先写近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从研究本上抄写一些最有价值的评论,最后再写一些人生哲理之类的东西。陈管家还说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阿诺斯对他说:‘虚实之记很好,因为把一些当时的感受写下来,就变成了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然文笔……’”
“可这哪里可以看出来我们被凶手,呃,摆了一道?”
“看看这日记的评论部分:从第一篇到第四篇的顺序依次是:老舍,欧·亨利,契诃夫,鲁迅。再看研究台上的对老舍《考而不死是为神》的评价,可见评价老舍还是正常的。
“但是继续看:后面对欧·亨利和契诃夫的评论却很完整,而恰巧这时候阿诺斯开始认真考虑要和凶手谈话这件事情;最后一篇评论鲁迅的,陈管家认为很奇怪,因为文笔相当不成熟,完全不像‘阿诺斯少爷之前的风格’,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些字迹都是阿诺斯的。那么,很明显,中间对两名作者的评论是阿诺斯留给我的线索。”
“《命运之路》和《麦琪的礼物》以及《变色龙》和《小公务员之死》?”
“不,不是作品的问题,是欧·亨利和契诃夫这两位‘短篇小说巨匠’!
“‘短篇小说巨匠’三个人之中,除了欧·亨利和契诃夫以外,还有一个人——没错,莫泊桑!
“阿诺斯留下来的线索,就是当年指明杀害黄叶玲老师的凶手的那张纸!而这张纸,就夹在莫泊桑的书里面。
“但是我们来晚了:凶手已经在我们撞门闯进来之前找到了这张纸,或者是阿诺斯给凶手的——阿诺斯可能还抱着天真的想法,他还可能顺便告诉了凶手我知道这张纸的所在——然后凶手杀了阿诺斯,带走了纸条。为了告诉我纸条已被取走,凶手便撕下《莫泊桑小说精选集》那一页——实际上我并不知道纸条的所在,所以一开始还以为阿诺斯在这本书上写下了凶手的名字,还为阿诺斯手上没有笔而感到疑惑呢!”沃尔苦笑一声。
“所以实际上书没有线索,而是凶手的讯息?”“是的。”沃尔沮丧地点头。
“可是说不定陈管家在说谎呢?”“不会的,至少目前没有对他不利的证据,他也没有理由撒谎。”“这倒也是……”“总之,书的问题解开了,但是案情总体上还是没有发展。”沃尔咂咂舌头。
这时已经五点五分左右,夜色开始逐渐褪去。要是真相能在朝阳出来时解开就好了,沃尔这么想着。
“对了,天色渐渐亮了,我看你跟陆杭去屋子外面调查一下——我们现在还没确认凶手的性别和身份呢!”张雁递给沃尔一把小手电筒,并招呼陆杭。
沃尔走到落地窗前,打开小手电筒往下观察——这个小手电筒发出的光亮还挺强的——沃尔通过亮光看清了外面的情形:被用来打碎玻璃的椅子现在倒在一摊玻璃碎片之中,椅背朝室内,四个呈圆形的带有滑轮的椅腿朝屋外——房间里还有两把同样的椅子:一把在写字台前,一把在研究用的书架前——虽然落地窗离地面不高,但是要想彻底调查椅子还得出去。
沃尔还看见外面的花园——有些奇怪的形状……
就在这时,沃尔的手机响了。
谁发给了我信息?
希波墨涅斯·摩西法已被视为唯一有可能作案的嫌疑犯,请过来了解情况。赖利。
第十章
2005年7月12日 早上5:55 拉维加警察局
怎么回事?”沃尔到了警局,看见只有摩西法正被关在审讯室里——看起来其他人都回去了。赖利拿着一叠纸站在门口。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才对——现在的证据都表明除了摩西法没有其他人能作案。”赖利一脸严肃地看着沃尔。
沃尔陷入了沉思:的确,当时我们赶到阿诺斯卧室时,我、陈管家、信常、简都很明显不在卧室里面,也就无法把落地窗打破;而其他人则在会客室里。在我们发现尸体几十分钟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希波却到了。这样一来,只有希波能作案。可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啊。我想外人作案你也能排除吧:听说阿诺斯不是那种喜欢交际的人,所以昨天除了管家女佣以及你们六个人,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阿诺斯别墅的位置吧!(刚才我们也询问过包括李雪在内的六个人了,你的那五个朋友也说没向任何人透露昨天要去阿诺斯家)而且你们六个人都是五年前事件的当事人。这样一来,嫌疑犯就只有你们了。再加上不在场证明,凶手就只可能是摩西法了。”
沃尔不知道该不该点头表示同意:“不是这样的——这件事一定跟五年前的事件有联系,而希波在五年前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你怎么这么肯定?”赖利惊讶地问道。
“因为我也是当事人,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关于五年前的事件。”不等赖利说话,沃尔就自顾自地说起来。实际上从昨天到现在沃尔已经把五年前的事件重放了不知道有多少遍,所以沃尔叙述得还算流畅;不过与此同时,五年前的惨案又一次重现在他的眼前,而且真相渐渐清晰……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2000年4月22日,那天是星期六,天气还算晴朗。我们那时上高三,正在为高考拼命。高一高二的学生学习还不算紧张,所以一到周末就只剩我们高三的学生在学校内宿;高三的学生因为学习紧张,没像高一高二的学生一样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看书,于是那天晚上图书馆就可以说是几乎没人了。
“周末图书馆的管理员是黄叶玲老师,她也是教我们班语文的,课上得还算可以,就是教学方法呆板——或者说她这个人本身就呆板;她有些瘦弱,可能是教高三压力有些大的原因。这就是我对黄老师的印象。唔,我没怎么听课,因为那时候我不算一个优等生,被老师宠爱的人倒是有一些:比如约翰啊、乔治啊,总之除了我和希波,另外四个人学习成绩都很不错。
“说到这里我得说说我们当时的个人情况:乔治当时担任英语课代表,信常是语文课代表,简是艺术委员,玛戈则是生活委员,我和希波就什么也没当——当时只有高二期末考试优秀的人才能当上班干部,而我和希波在那时整天都无所事事,虽然还没到逃课的地步,但是我们一上课就发呆……所以直到现在我和希波都不怎么有钱。”说到这里沃尔脸上写满了无奈。
“回到案件来吧:我们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黄老师被谋杀,大家一到学校便议论纷纷。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准备高考,这种恶劣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到考生的正常发挥,所以校方决定高考后再对这个案件进行调查;当然,警方坚决反对。最后校方做出了让步:可以调查,但是不要随便就让学生做口供什么的,没有一定把握不要随便逮捕任何一名学生,而且不许警方在图书馆周围或图书馆内严格把守,不让学生借还书。
“因为我和希波都不怎么学习,而我又喜欢推理,所以我顺便把希波拉过来一起调查——当然,警方不同意,我们只好暗中调查——我们知道的还算多: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她临死前曾在《基督山伯爵》的第11页上留下死亡讯息,但是不知道被谁撕了下来;尸体俯身躺在地上,口中塞着毛巾,从腹部流出来的血不多,血液没有扩散到死者的右手上;死者右手握着笔,是从柜台上取下来的——这一点列里奇老师,我们的英语老师,同时也是另一位图书馆管理员(他负责周一至周五的管理,记忆力很好)证明过——死者右手垫在《基督山伯爵》上,左手稍微弯曲,旁边的椅子倒了下去。
“这里我要说一下嫌疑人的范围:像我和希波这样的差生,一到周末晚上就会偷偷跑出学校鬼混;而优等生则是在教室内认真复习。也就是说,案发当晚,我们这些出去鬼混的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么,杀害黄老师的就只有那些在学校复习的优等生了。
“多么地讽刺!这让我想起了萧何——那些优等生给老师带来了荣誉,也给老师带来了自己去当杀人犯这样的耻辱……
“案件的调查不久后就陷入了僵局:第一,当时没有人目击到谁进了图书馆;第二,无法查出是谁撕下了那一页纸;第三,无法查出指纹——显然第三点很重要:这表明凶手是有预谋地杀人——于是警方重复调查以后就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对了,被害者的死因是因为被匕首刺中腹部失血过多而死——总之是很简单的手法,问题是谁那么耐心去策划这次谋杀,而且那名优等生的动机是什么……这件案子一直到现在都悬而未决……我了解的就是这些了。
“怎么样?刚才我已经证明过希波没有作案时间了吧?昨天的案子又跟五年前有关,所以希波并没有什么嫌疑。”说到这里沃尔担心地望了望被关进审讯室里的摩西法。
“好吧,我同意你继续调查……”赖利搓搓手,并向审讯室门口的警察摆手势,“实际上之前我就已经收到关于五年前事件的传真了,而且还听过你的朋友们对于五年前的事件的证词——说起来他们对这次案件所作的的证词里并没有什么线索,还没你说的那么多——他们叙述得也没你那么清晰……既然你现在推翻了我的假设,那我就回报一下——喏,这是警方在五年前调查出来的所有资料,借给你看一下,另外还有各个证人的证词——我想这里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很重要的线索。”
“谢谢探长!”沃尔高兴地从赖利手中接过资料,同时看见摩西法走了出来:“好家伙,可把我给吓死了!哎呀,沃尔,看见你十分高兴!怎么样,案件有进展了吗?”这家伙,连句谢谢都不说:“好了,你可以回家啦!”“那我就走了!”
沃尔看着摩西法带着没心没肺的表情走了。
“你这位朋友还真是有趣。”“高中时就是这样了,就因为这个我才敢说他不可能作案……不说这个,您刚才是在考验我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传真内容,那肯定早就把希波排除了对不对?您惊讶的神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啊!”
“啊哼……”赖利耸耸肩,“我管不着审讯部的事,你也可以视为我的常用方式,陆然之就是这样被我教会‘复习’的——”说到陆然之,赖利又停顿了一会儿,“有时案件并不难,只要把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件联系起来,就很容易得到真相。”
“我觉得细节很重要……”沃尔忽然想到了什么,“探长,然之他到底有什么事?您走后我打算调查,但是然之不肯,之后我说服了他,他那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这个……”看起来赖利很为难,犹豫着该不该说,“……其实那件事也不是他的错,他在那件事上对自己太苛刻了……虽然可能跟这起事件有关联,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线索;而且我答应他对这事保密,这件事在警局里只有我和他知道……”
“‘这里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很重要的线索’,不是吗?”沃尔强烈感觉到陆然之的往事中肯定有什么线索。
此时,赖利的手机响了起来。赖利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陆杭的声音……
赖利把手机放回裤袋里:“咱们去别墅,有新线索。”
第十一章
2005年7月12日 早上6:30 警车内
警车已经行驶了一段距离,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各自望向两边的窗户。温暖的阳光照进警车,与警车内压抑的气氛完全不协调。
“刚才,我跟你说,陆然之有一段不好说的往事,”赖利故意咳嗽了几下,“我还是说出来吧,或许有很大帮助。”沃尔点点头。
“七年前,也就是1998年,然之当时在读初三——墨言小学发生了自杀事件,自杀的人中有一个是陆然之的弟弟,陆典。
“警方调查后发现,这些学生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作业来不及完成,怕被老师打——你应该听说过这件事吧?”见沃尔点点头,赖利便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心理专家有分析过,这些学生自杀的根本原因是学生压力过大,又没有家人的关照,再加上社会方方面面的影响,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上演……警局对这件事采取了保密措施——你也知道,社会舆论虽然没像今天一样影响力越来越强,但在当时这件事绝对是会被媒体炒得疯疯癫癫的——所以只有当事人和警方知道这件事。
“当时然之为此自责:家里只有父子三个人相依为命,而父亲常常外出打工;他在中考复习期间也很忙,就没有照顾到弟弟。所以他认为弟弟会自杀是因为自己对他太冷淡了……其实这并不是他的错——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
“你有当时自杀学生的名单吗?”
“有,实际上自杀的人还有一个值得注意。”
“谁?”
赖利轻声耳语。
“唔……”沃尔陷入了沉思。
“刚才陆杭打电话过来,说别墅花园以及别墅附近已经调查完了。”
“对了,我来之前正打算在花园调查来着。”
“详细情况还得到那里才能说清楚。”
“您觉得嫌疑人有哪些?”沃尔忽然问道,“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些没在考虑范围之内的人:出租车司机——我们可是都是乘出租车来的。”
2005年7月12日 早上6:45 阿诺斯别墅外
“瞧,别墅被环形道路包围,花园与别墅左侧的拐角处是草地,但是拐角处周围又没有足迹,所以凶手应该是从房间左侧的某一扇窗户出来的;至于写字台对面的窗户、研究台旁边的落地窗、走廊的落地窗,它们的正下方都是鹅卵石路,这些鹅卵石路都连接在一起,然后通往花园右上角的入口(或者说出口)。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知道凶手打碎窗户以后到底走了什么路线——或者说,凶手是怎么离开的。”陆杭拿着阿诺斯别墅简图(图一),用沉稳的声音描述情况。
“我们的这位凶手是蜘蛛侠吗?”沃尔半开玩笑地说道。
“哼,就算是蜘蛛侠也有用到蜘蛛丝的时候——可是这周围连苍蝇都见不着!”赖利探长交叉着手。
“说起苍蝇,这儿周围倒是有一些蟋蟀之类的昆虫和一些鸟类……”陆杭说道。
“这里的柏油环形路最多只能容进两个人,不过真要是有同伙的话,想不留下脚印还得一前一后地走……”陆然之在一旁分析。
“不管怎么样吧,凶手破窗而出,短短的几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人干的吗?我倒觉得是猴子之类的灵长类动物干的。不过这样的话应该有打斗痕迹——算了吧,让我自己一个人想想……”沃尔自言自语。
沃尔仔细看着房间左侧的窗户:两扇窗户离地面高度都是一米左右,高度约一点五米,宽度八分米左右,两扇窗的水平距离约为两米。窗下是柏油路,宽度确实如然之所说,两个人只能勉强并排走。
沃尔走到花园旁,听见赖利等人在议论。
“我不得不说这花园太奇怪了……”然之说道。
“奇怪的爱好……”赖利喃喃着。
花园的形状是长方形,边缘都有栅栏——花园由四种图形组成:在左边(见图二)有一个直角三角形,种着一些苹果树,一直种到了写字台前的窗户左侧;与三角形相切的,是一个圆形,种了一些好看淡黄的油菜花,阿诺斯应该是打算写累了休息时做观赏的;最右边的是一个正方形,交杂种着白色的满天星与红色的火球花,左边种到了研究台的落地窗的右侧,右边种到了走廊落地窗的左侧;夹在圆形与正方形之间的,是一个被挖了一段圆弧的正方形,里面种着白色的风信子,右边一直种到了落地窗的左侧。花园只有一个出入口,那就是位于右上角的一扇矮木门。墙与花坛之间有一段小路,但是很窄,只有小孩子才能什么都不碰到就一路走到底。
“全是鹅卵石……查不出什么东西。”然之指着花园的地面说道。
“你怎么看?”赖利对沃尔说道。
“肯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好吧,这是句废话。这些花木应该是买来的吧?”
然之点点头。
“也就是说,这些植被都是人工的?”“没错,而且据管家说,这些植被还很新,容易松动……”
“墙与花卉之间还有一段小路,或许有什么线索……”
“那里我们查过了,除了玻璃碎片什么也没有。”
“唔,怎么这些花卉长势有点奇怪?或者说,边缘处有些奇怪?”
“……的确,除了那边的苹果树,这三个花坛边缘上的花——除了那个正方形花坛的右上角——都有被故意碰过的痕迹。之前我问过管家,他说他做事不会那么粗心,把这些花弄得歪歪斜斜的,我想这是凶手所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沃尔自言自语。
“凶手能在短时间不见踪影,必定和这个有关!”赖利断言。
“我们现在只是大致观察,还没有对花园的脚印之类的东西进行勘察……”陆杭说着。
沃尔耸耸肩,没说什么,他走到破碎的落地窗前,仔细研究。两扇落地窗离地面都只有半米左右,玻璃碎片洒满了附近的鹅卵石和花草;破碎的落地窗和走廊的落地窗的之间种有白色的满天星和红色的火球花,两者高度都是七十厘米左右。
沃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向后退了几步——只见在红白色的衬托下,别墅外面的墙壁反射着朝阳的亮光;走廊卧室的两扇落地窗就像分开的大门,镶在这通往“数学圣殿”的高墙上。
从昨天早晨到现在的情景再次在沃尔的脑海里显现。
沃尔翻开赖利给他的证词本:“……证人到会客厅的时间:约翰·克里森和管家陈平国7:28;简·罗尔曼,7:40;女佣李雪,7:41(之后到厨房做沙拉);普森·沃尔,7:50;王信常,8:01;玛戈·宾松基,8:12;希波墨涅斯·摩西法,8:26……”
不对,还缺少了什么……想到这沃尔跑去管家卧室。
“陈管家,我想向您确认一些事……乔治的卧室的那扇落地窗的玻璃,一个人要花多大力气就可以打破?”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嗯……一名女子用那把椅子也能轻易打破吧……”
“昨天下午,您去哪里了?”
“阿诺斯少爷让我和李雪去拉维加城区的电影院看电影,然后我和李雪去买一些饮料和其他吃的东西——瞧,这是电影票。”“《狼牙山五壮士》——是部老电影啊……”“是啊,阿诺斯少爷真了解我,知道我喜欢这些黑白电影……”说着老人笑了起来。
“您称呼乔治为‘少爷’?”
“是的——在阿诺斯家族里,称谓要求很严格,所以阿诺斯少爷在这种环境下养成了头脑严谨的性格——不,少爷可不是书呆子,他和沃尔先生说话时不是很会调侃吗?——这就对了。少爷做事很周到的,但是跟别人说话不刻薄,别人都感觉他说话亲近得很……”
沃尔走到女佣李雪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李雪打开门来,直到这时,沃尔才发现这个女佣虽然不怎么强壮,但举止文雅,手脚灵活……
“我想问一件事,可以吗?”沃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有绅士风度。
李雪点点头。
“你当时在厨房里为我们做沙拉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或者听见什么响声?”
“响声?”李雪用平缓的声音说道,“有啊——那时除了蟋蟀叫,我还听见了一阵响声——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至于看见了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做沙拉要专心嘛……”
“从厨房的窗户能看见花园吗?”
“看是看得见,不过只能看见那个正方形花坛的右上处……”
“昨天下午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去了哪里?”“嗯……大约是一点钟左右出门:先跟陈管家去看了一场电影——说实话,不怎么好看——之后在拉维加百货商场买了一些东西——阿诺斯少爷让我去买一些水果,好去做水果沙拉……直到五点多才回到这里。”
“原来如此——你们接待宾客是按照怎样的顺序的?”
“顺序?——哦,首先是由陈管家确认来者是不是宾客,然后去接待那个宾客;不过要是宾客数量超过一个人的话,我就得马上去帮忙——阿诺斯少爷一直嘱咐我不要让老管家干活干得太累。其实我觉得他是太过操心了……”
“探长……我想回去一下……”沃尔用轻缓的脚步走出大门后,便发疯一般跑到赖利面前。
“怎么了?这么着急?”
“没事……只是想看看您给我的资料……”沃尔尽量使自己再次冷静下来,但是与前一次的目的不同:这次他是为找到了一部分真相而兴奋!但是他还不想喜形于色……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取得了重大进展,但是还不太自信是不是?”沃尔惊讶于赖利的洞察力,“如果怀疑的话,就去寻找证据,证据说明一切!”赖利拍了拍沃尔的肩膀。
“唔,对了——关于出租车司机,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们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还有不少乘客为他们作证……另外,你们的每一个出租车司机都是从你们各自的家附近出发的,而且这里是郊区,出发地和目的地都很远。还有,有点奇怪的是,除了你,被邀请的五个人都不是在出租车到这里后就马上去敲门的……中间都差不多隔了五分钟……关于这个我给你的资料上有。”
“好消息。”沃尔点点头。
第十二章
2005年7月12日 上午8:30 普森·沃尔公寓
午后的阳光显得十分慵懒,使沃尔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哈欠。
刚开始证词的催眠效果很强——沃尔感觉自己就像被古老的埃及法老诅咒一样,要永远地、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看完,沃尔才感觉有了些许精神。
(证词本上的东西大部分沃尔都知道了,沃尔挑了些重点看,并做了整理)
(下面是沃尔对证人关于沃尔离开后到管家到会客室时的证词的整理)
约翰·克里森:在沃尔等人离开会客室后去了厕所,然后观赏位于厨房右侧的盆景,直到管家到会客室报警才回来。
玛戈·宾松基:在沃尔等人离开会客室后待在会客室,品尝水果沙拉,之后观赏会客室的油画。
李雪:做完水果沙拉后一直待在厨房,准备一些小吃。
据五位证人所述,他们之所以在别墅外待上五分钟,是因为被害人的要求。
(约翰的证词)“是的——我不知道,没什么看法——那个时间段我在想买房的顾客,反正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不,我只是站在门口不远处,呃,拐角的地方吧,没有走开——是的,陈管家能为我作证,他能透过窗户看着我,还有那名女佣李雪……”
(简的证词)“是他这么说的,他让我在别墅外面停一下,正好我缺乏灵感,听他把别墅说得那么好,我就打算看看别墅的正面和周围的风景——是的,一直在拐角处站着——没什么人,要是有准逃不过我的眼睛……不,那时只看见李雪在向我招手,陈管家应该去招待约翰去了……”
(信常的证词)“是的——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或许是想让我欣赏一下风景?谁知道呢?——那五分钟我只是看看周围的树;对了,附近还有湖,不过我没跑去看——不,我没离开柏油路——是的,周围没有什么人……”
(玛戈的证词)“没错,是他的要求——怎么想?我以为他要整我;但是不管怎么说吧,他坚持让我这么做,我只能这么等上五分钟——只是随便走走,一直想着乔治让我这么做的目的,一下子就过了五分钟——没有走开柏油路,我刚才说了,我一直在想他的目的;你得知道,当模特很敏感……没什么人……没错……”
(希波的证词)“他啊,那时叫我希波希波的,我还以为是谁呢,听声音又不熟——啊,是的,是他这么要求我的。——我没问原因,反正我没去过那地方,待上五分钟也不会怎么样——随便吧,可能他有什么事要处理……不过我还没待上一分钟,就听见了‘噼里啪啦’很清脆的声音,那时觉得好像是从别墅后面发出来的声音,于是我马上按门铃,然后就知道了乔治被谋杀了……刚想离开柏油路的,我说过听见了那声音就去按门铃了……没看见,估计没人吧……”
(管家的证词)“阿诺斯少爷说过,他说每位客人都必须待上五分钟——是的,我没问他理由,他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我看见了克里森先生,他一直站在拐角处附近——不,没有走开柏油路——等克里森先生进来后,我就带他去了会客室……”
(女佣的证词)“管家去招待克里森先生了,我就在等下一位客人——是的,第二个人是罗尔曼小姐,她一直站在拐角处……然后她进来,管家带路,一会儿后我过去帮忙——是的——她没有走过柏油路……”
“唔,‘据工作日时期图书馆管理员,艾伦·列里奇先生证词,4月24日他发现图书馆的一本书《基督山伯爵》不见了,而后4月25日这一本又回来了,但是回来的那本并没有检测到任何指纹……’”
沃尔赶紧掏出手机。
好险,前几天刚想把他的手机号码删掉来着……
艾伦·列里奇,是沃尔高二时的英语老师,为人风趣幽默,是个话匣子,很容易就会注意到细节:有好几次,沃尔上他的课时偷偷传纸条,自以为传得天衣无缝,但还是在课后被列里奇进行思想教育……
沃尔不禁觉得自己当年真该好好去读图书馆里面的书。虽然现在他也有买一些书来看,但毕竟工作很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正感慨着,电话接通了。
沃尔同列里奇寒暄了一阵后,便直入主题:“老师,您还记得五年前的案件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再怎么说黄老师也是我的同事啊!我可是同她一起上过大学的,那个时候呀……”
“呃,老师,您当时说有一本书不见了,是这样的吗?”
“嗯……啊哈,是的是的,没错,当时确实有一本书不见了,好像是叫什么‘基’什么来着……”“《基督山伯爵》……”“没错没错,是这本。当时啊,我一直在想是被哪个人给偷了呢,虽然那一本书值不了多少钱。但是之后呢……是啊没错,我发现后的第二天又回来了……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哪个爱书的孩子没办手续就拿走了的吧!我就不追究啦!啊哼,沃尔,是不是你?从实招来!——不对,也有可能是阿诺斯,毕竟那家伙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嘛……”
“等等!您刚才说什么?乔治也问过?什么时候?”
“五年前啊。就是案发后的一个星期,他跑来问我,图书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我说是啊,有一本《基督山伯爵》被拿了,但是又回来了。然后我又说是不是你拿的啊?没想到那孩子竟然面无表情地走了……这孩子也真是的,连句谢谢都不说,算了,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话说回来,五年前咱们图书馆还没有专用印章呢!”
“谢谢您的帮助,我还有事,以后再聊啦!”“好吧好吧,你去忙你的……咦?不对啊,你问我这些干啥啊?”“以后再跟您说,我还有事。”沃尔不等列里奇追问,马上结束了通话。
2005年7月12日 上午8:50 约翰·克里森宅
“真是稀客啊!”克里森一边冲茶一边说道。
沃尔不自在地附和着:“是啊是啊……”
“怎么,”克里森坐了下来,“我倒是无所谓……爱问什么就问什么吧,反正我刚开始做房地产时遇到的状况可比去警局喝茶可怕得多了,除了那些烦人的警探老是要监视我以外,其他方面我过得跟平常没两样。”
“我是想问问五年前的案件……”沃尔放松下来,“……你知道,我那时没怎么认真听课,所以对黄叶玲老师也不大了解,想问问你: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老师?”
“怎样的老师……”克里森呷了一口茶,望着天花板,“其实她也没什么特点,跟普通老师差不多……人有些古板,教学方法老套,不大会变通——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语文考试考的东西本来都有些牵强附会……她虽然是瘦了些,但骨子里还是很有学问的。她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对优生差生态度截然不同——没办法,那时候大多数老师都是这样……还有什么要说的话,那就是她对工作很负责吧——全心全意想让我们考得好……”
“她有没有得罪了那个学生呢?”
“得罪?说不上吧……尽管她很严厉,使得一些懒惰的学生不高兴,但我想还不至于到想杀她的地步吧……虽然据说是墨言中学最传统呆板的老师……”
“这不一定……我们那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其他教职人员呢?没有调查么?”
“没这方面的线索,”沃尔摇摇头,“学校晚上一般都没什么老师,更不用说周末晚上了。”
“这样啊……”克里森托着下巴。
“你对那次事件有什么看法?”
“非要说的话——差生干的吧,照你这么说的话,她的死或许是对所有对差生不公平的老师的警告……说不定凶手是其他人?比如有人翻墙杀了她?”
“不可能——首先保安没见到有人翻墙,其次墙至少有3米高,爬的话还得费一番功夫……那个时候墨言中学还没像现在扩建得那么大,保安又有三四个。——不行,贿赂方面说不过去,他们都是老保安了,就像陈管家……”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你还保存有乔治的邀请函吗?——就是昨天还是前天他是怎么通知你的?”
“邀请函?不,没有信——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我——不,没什么奇怪的声音,很正常,我还以为他要找我买房子……”
简的家在一处稍显偏僻的小区里,但是房子并不破旧。
“比我的公寓好多了……”沃尔随便开了个头。
“那些警探看起来就像我的保镖似的……”简笑了笑。
“画家总是要一个人生活吗?很孤独的样子啊……”
“集中注意力就不会孤独了……你今天来不是问我一些绘画常识吧?”罗尔曼搅拌着咖啡,“要来一杯吗?”
“当然不是——不不,我刚才才在约翰那里喝了茶……”沃尔还没从克里森身上吸取经验,“我只是想问问五年前的事——你对那次的事件的看法是什么?”
“看法啊……”罗尔曼往咖啡加了些糖,“觉得很遗憾——这么有才学的一位老师,虽然不大会教书……但也不应该就这么去了——五年的悬案,很不公平啊……”
“你也有看电影?”沃尔看见了放在电视旁的DVD架。
“不常看,有时只是获取灵感,不过现在我还得被监视——这样就有些紧张感——要看多一些电影了……”
“乔治是怎么邀请你去的?”沃尔看着DVD,里面大多是歌剧类电影。
“电话——不,没什么奇怪,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本来我不大想去的——瞧,那里有幅画了一半的油画,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上色着呢!”
“拉维加报社的待遇还算不错,不过我怕这次事件会让我的老板不满意——他很不喜欢我被卷进某场事故,特别是像这种人命案,知道为啥吗?他还得靠我挣钱呐!——开个玩笑,说正事吧。”,信常倒了一杯白开水:“老板说,饮料来代替水是不合实际的,实际上他是为了省钱!——这话我只跟你说啊……好吧好吧,我扯习惯了。说吧。”
“唔,只是想问问题。”
“直接说调查不就行了?——我们的口供还不够?没关系,尽管问——唔,叶玲老师?她这个人还挺不错的,就是没什么幽默感……高三那年确实需要缓解压力,她作为班主任,却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幸好我们没在那时患上了精神问题……不过她的死在教育师资看来,确实是一大损失啊!”
“说起来,乔治邀请你是打这里的电话吗?”
“是啊——我跟他说话时还觉得挺奇怪的——我们没怎么联系,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沃尔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分。
“我还没吃早餐呢……”
“下面有卖面包,你没看见吗?不然我请你去吃?你没带钱吧?——别担心,我就跟老板说我被‘审问’了——好了好了,咱们走……”
德洛面包坊不大,大多数人是打包后就走的。老板的家就是面包坊,信常又跟老板很熟,所以老板特地把沃尔和信常请到了里面的房间。
“还有什么要问的?”信常看着拼命啃着奶油面包的沃尔。
“呜——没,没什么了——那个,那个不是……”信常往沃尔的视线看去,只见摩西法闯了进来。
“普森,你还有心思来这里吃早餐?”沃尔还没把那一口咽下去,摩西法就急急忙忙走到沃尔面前。
“希波,你也忒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喏,来一片?挺不错的。”信常拿给摩西法一片面包。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啊哼,谢啦——有人找你,沃尔,他说他是个职业侦探……”摩西法接过面包。
“你好,我叫鲍里斯·特伊。”站在沃尔面前的是一位英俊的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你好,普森·沃尔;这位是我的朋友,王信常。”
“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的雇主,乔治·阿诺斯先生在他的别墅里被杀害了,对此我表示很遗憾……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告诉你一些线索的——我识人的本领不错,所以阿诺斯先生才会雇我……在此之前,让你的两个朋友回避一下,因为阿诺斯先生吩咐,如果我要把情报透露给你的话,就只能说给你自己听。”
“好了——你说吧。”沃尔看着信常把一脸不情愿的希波拉开后对特伊说道。
“两周前,差不多是七月一日吧,我接到了阿诺斯先生的电话,他给了我一个很特殊的任务:去调查你们这六个嫌疑人的出行习惯——也就是你们的工作时间,常去的休闲地之类,还有你们去应酬或者参加聚会的准时程度。”
“准时程度?”
“嗯,我举个例子,比如说你应某人之邀,要去他的家,他让你七点到,如果没什么意外,你会在几点到?”
“晚一点吧……我对聚会之类不感兴趣。”
“这是你个人的时间观念——同样是七点,有的人会早早地来,有的人却很慢才到,因为这取决于每个人的时间观念……虽然我不知道阿诺斯先生让我调查这个有什么用,但我还是把调查结果记了下来——喏,就是这些。”沃尔看着特伊递给他的几张纸,上面详细地写下了每个人的出行习惯,最后还附有详细的时间观念总结。
“谢谢你提供给我的帮助,不过把这些拿给警方不是更好吗?”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阿诺斯先生吩咐过我,要是他死了,就把这情报告诉你,他相信这对你有用——我也一样,别看我只会调查隐私,我对看人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管怎么说,我得遵从雇主的意见……再说了,我这可是侵犯了你们的隐私权啊,拿给警方我还不得在监狱里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我只是个负责调查别人隐私的人,不过要是比一下推理能力,我会变得比拇指人还小……总之,好好干吧,业余侦探,我跟我的雇主一样相信你。”说完特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三章
2005年7月12日 上午10:12 拉维加城区
“怎么了怎么了?——哦,信常啊,刚才他老板打电话过来,把他叫走了。”希波指了指不远处的拉维加报社办公楼。
“总算有了眉目,这下我知道了。”
“知道啥啊?卖什么关子……”
“还不能告诉你——因为还有很多疑点,等我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就告诉你……”
“好吧好吧,你好好干吧,我先走了:我送报纸时看见那个侦探,就被那个侦探给叫过来……好家伙,搭便车……”说着摩西法就骑在摩托车上就准备走。
“等等,捎我一趟——去一下玛戈的家,但愿她没接到什么电话让她去拍照……”
摩西法耸耸肩。
宾松基的家位于拉维加城区的中心商务区。
“果然是大人物,连住的地方都这么豪华……”摩西法仰头望着拉维加城区的最高楼:拉维加酒店。
“我说你怎么还不走啊,你不是送报纸的吗?”沃尔白了摩西法一眼。
“哼,我也要跟你去她家,”摩西法交叉着手,“反正我可以跟报社说我被作为重要证人去警局了——大不了就是挨一顿骂,老板对我这个工作效率高的员工可是不大舍得辞掉的……”
“你换了多少次工作了?”
“八次……不对,七次——反正差不多……”
沃尔无奈地摆摆手:“我投降,咱们走吧……”
宾松基住在11楼,沃尔和摩西法看着警察敲了敲房间门。
“玛戈,我是普森。”“还有我希波!”
宾松基慢慢地拉开门。
“幸好你没接到什么工作……”
“怎么可能有呢?那些人在没确定我是否清白之前,是不会跟我合作的……不过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干的,对吧?”沃尔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那是那是,怎么可能是你干的呢?”摩西法笑嘻嘻地说。
沃尔暗中踩了摩西法一脚。
“那么,你想干什么?”
“合影啊!”还没等沃尔回答,摩西法抢着说。
“别乱讲,要合影待会再来——不好意思,他初中时就是这样……”
宾松基笑了笑:“没事,想和我合影的人多的是呢!——你打算问什么?”
“呃,我想问问你对五年前那次事件的看法——随便说什么都好……”
“五年前……”玛戈倒了三杯红酒,“我觉得黄老师的死是个教训吧:优生和差生在那时的老师眼中不就如天使与魔鬼的存在吗?今天又有什么改变呢?谁知道杀死她的是哪一种学生?如果是差生,那就是在警告那些歧视差生的人们;如果是优生,那动机就不得而知了……无论如何,所有好的坏的的成绩说明不了一切,那不过是一个人的局部智商的表达而已……
“有一个人说过:‘我们的事业就是学习再学习,努力积累更多的知识,因为有了知识,社会就会有长足的进步,人类的未来幸福就在于此。’在我看来,这话说得没错,但是很少人能去正确地学习,所以人类的幸福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指日可待。”
“有道理……”摩西法总算说了句人话。
“说说其他的吧:乔治昨天是怎么邀请你的?”沃尔尝了一口红酒。
“打这里电话——不是昨天,是前天——刚好昨天晚上没什么事,就想去老同学家坐坐——像我这种人,在拉维加城区生活,其实过得挺空虚的……”
“就问到这里好了,”沃尔站起身来,“希波,你去合个影吧,我在门口等你。”
“咦?大家一起合影嘛……”摩西法站起身来。
合影完后,沃尔和摩西法站在房间门口跟宾松基道别。
“对了,”沃尔要走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是谁的?听起来很耳熟啊……”
“哦,那个啊,高中你没读语文课本?——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调查完了?”“完了。”“有什么发现吗?”“收获挺多的……”“告诉我真相吧……”“那怎么行——老实说,我还得再调查一下;况且你还是嫌疑人呢!”“不是把我排除掉了么?”摩西法无辜地说道。
“没事没事,开个玩笑——不用担心,没说你……好了,你还是去送报纸去吧——我敢保证,晚上我就会告诉你!”沃尔拍拍摩西法的肩膀。
“那就说好了啊!”摩西法高兴地骑上了摩托车:“不坐上来么?”
“不了,我还想整理一下——对了,你是怎么被邀请的?”
“手机啊——我都没怎么住在公寓里,乔治那家伙只能打手机给我了……好,那我走了……”
摩托车呼啸而去。
“嘟……嘟……嘟……嘟……喂?沃尔吗?什么事啊?知道真相了?好小子,真有你的,还不到一天呢!好好好,我这就叫他们过来……什么?还有这要求?好,我相信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嘟……嘟……嘟……嘟……”
沃尔走到窗前,呷了一口茶,俯视着自己公寓面前的那条幽静的小巷子,而后又望向淡蓝色的天空——真相就如眼前的天空,清晰无比。
五年的悲鸣,终于要结束了……
挑战读者
写推理小说的人是喜欢恶作剧的孩子,至少我的确如此。总是专想如何在公平与不公平边缘“欺骗”读者,而自我陶醉。因此,出示作品时总是难免胆怯,并且背地里窥探别人的反应。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 绫辻行人
这次我觉得线索好像给得太多了 ╮(╯_╰)╭ ——这样一来不就太简单了么?本来想公平一些的,但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太有自信了——有点胆怯的说……
不管怎么样,基本线索我已经全写出来了(那个小学生是谁无关紧要……),凶手是谁应该不难猜到吧?——注意,我说的是“猜到”,要想“推理”出来还得花很大的功夫才行!
最后要说的就是上面的四个大字了:“挑战,读者!”
PS:虽然凶手是谁会比较容易推理出来,但读者要是能推理出动机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另外,虽然有些叙述只是为了渲染需要,但请尽量用上所有线索哦亲!
第三部分:悲鸣,终结
因为是很普通且很善良有温柔的人,为了保护那份温柔,才会萌生犯罪的意愿。 —— 宫部美幸
第十四章
2005年7月12日 晚上8:15 乔治·阿诺斯别墅 走廊
沃尔站在阿诺斯卧室门前,心里想着该怎么说出真相。
大概是一个不眠夜吧……沃尔看着璀璨的星空想道。小时候就看过的星星,虽然是几百年前的光,但是这种古老的亮光倒是让沃尔彻底消除了法老王的诅咒——现在,他无比兴奋,但又感到一丝悲伤……
“无论真相如何,都要去面对。”赖利的声音回响在沃尔耳中。
有些东西不说出来或许更好吧……沃尔在心里想着。
“大家都到齐了。准备得怎么样了?”赖利走了过来。
“可以了——麻烦您让他们过来。”
“各位,我要说出真相了,在这之前我要声明,”沃尔扫视了站在他前面的人,“凶手就在我们之中;还有,我说话的时候你们不要打岔……”大家站在浴室前面议论纷纷。沃尔觉得自己很紧张。
“安静!”站在一旁的赖利喊道。
众人立刻停止了说话。
“谢谢,”沃尔转向众人,手里拿着一张纸:“现在,请允许我对各位到会客室的时间进行陈述。
“约翰·克里森,七点二十八分到(管家陈平国也在此时到);
“简·罗尔曼,七点四十分到;
“女佣李雪,七点四十一分到(之后到厨房);
“普森·沃尔,七点五十分到;
“王信常,八点零一分到;
“玛戈·宾松基,八点十二分到;
“希波墨涅斯·摩西法,八点二十六分到。
“这个待会儿就会用到。现在,我跟大家说说我的推理过程:
“乔治是两周前搬来的,而我同他通信已有一年,知道他为人低调,不好交际。所以,知道乔治别墅位置的人就只有昨天晚上在这里的人。也就是说,嫌疑人只有我们。哦,对了,还有出租车司机,不过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这无关紧要。
“案发时,我、信常、陈管家、简都在门口,排除嫌疑;约翰、玛戈在会客室,也排除嫌疑。这样的话,能实施犯罪的人就只有迟到的希波和一直呆在厨房里的李雪了。
“先看看希波:他迟到了,嫌疑很大,因为他有充足的时间杀人——但是仅此而已,事情没那么简单:谁会傻到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来实施这种低级手法的犯罪呢?如果凶手不想被抓到,那就应该用匪夷所思的手法来杀人,或者用看似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吧?希波不会笨到两样都没用就去杀掉乔治!而且希波也没有杀人动机,这一点我已经向赖利探长解释过了。
“再来看看李雪:我试着不去想五年前的案件与这次案件的联系,把这次的案件独立起来。没错,李雪一直在厨房做沙拉,谁能证明她不能跳出厨房的窗户呢?
“但我又立马推翻这个猜想:既然李雪无关于五年前的案件,她为什么要在房间里带那么久呢?况且,乔治要见的人又不是她,房间里肯定会有搏斗的痕迹……总之,这个猜想漏洞百出。
“这样的话,我只能说:没人能杀掉乔治——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沃尔涨红了脸,“很明显,乔治肯定不是自杀,而是被我们六人之中的一人或者多人杀死的!那么,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了我们?请大家看这里。”沃尔走到阿诺斯房间门口。
“在你们来之前,赖利探长已经让警探做了些准备工作:乔治房间的落地窗重新装上了玻璃,碎片已经打扫干净,被用来打碎玻璃的椅子也放回原位——总之一切跟玻璃未打破时的情形一样。
“现在,请大家注意不同响声的出现时间。”
沃尔猛地推开门。只听“咚”的一声,然后是相当短暂的停顿,然后房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最后又有椅子掉在鹅卵石道路的声响。
“实验成功。的确有相当短暂的停歇,对吧?要是我不提醒,你们可能还没听出来——我们可以认为是凶手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成功打碎玻璃逃走,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刚才房间里面并没有人!——现在我们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沃尔打开灯,将手电筒交给管家。大家跟随管家走到再次被打碎的玻璃窗前,俯身往下看。不一会儿,人群之中出现了一阵嘘声。
“大家一定看到了:这把有四只脚且带有滑轮的椅子,它的其中的一个椅腿上,绑着一根很细的黑色钓鱼线!
“那么,这条钓鱼线到底是怎样发挥它的神奇效用的呢?首先,将钓鱼线绑在椅腿上;然后,拿着线从房间的落地窗上跳下;接着,拿着线爬上走廊的落地窗;最后,走进房间,将线绕过门下边,把线绑在门柄上,将门反锁,再从落地窗跳出来——或者反过来也可以:先绑在门柄上,再绕回房间绑在椅腿上。
“大家清楚了吧?——因为我和陈管家撞门时,门上了锁,所以当门撞开的一瞬间,椅子就会被拉动,最后椅子快速运动打碎落地窗——管家说落地窗很容易就被打破——凶手很好地利用了椅子的滑轮。
“另外,房间门是朝右侧开的,而不是左侧(见图),这点也很关键——因为要是左侧的话,我们撞门后很可能会被线绊倒。对了,光是这样还不够,因为摩擦力的关系,墙角会有摩擦过的痕迹,但是我们没找到,原因就是——要是你们现在能到外面去看看——外面的墙上附有一些吸盘,而吸盘上有许多小滑轮——这种手法真是太高明啦!不会留下痕迹,而且有一个滑轮吸盘在走廊落地窗那边(也就是拐角处),拐角处也没有痕迹……
“不过这种手法也有诸多问题:第一,我们在撞门前为什么没有看见线?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们看见墙上的东西了吗?——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几何图形——是瓷砖!
“众所周知,瓷砖是长方形,一块块,所以在铺瓷砖时,往往会留出一些缝隙……”
沃尔走到走廊墙边,蹲下,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从瓷砖之间的缝隙抠出一条线:“瞧,隐蔽得多好,虽然钓鱼线还不够细,但是一来走廊没有开灯,二来线是黑色的,三是我们当时的注意力压根没放在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几何图形……顺便说一句,一般人不会想到在缝隙上调查,况且这房子还是刚建成的……这些机关的布置最多花上三分钟。
“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我们撞门之后没有发现线?因为线被陈管家、简、信常其中一人给拿走了!
“当时我走到最前面,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后来我才注意到:那就是在我发现尸体后想要保护现场退回到走廊时,我又拉开了门!
“我们撞门后,门应该朝房间内侧,而我却又拉开了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人不顾尸体,镇静地在门上弄花样,只有凶手才会这么做——而且这个人就在我们之中!
“第三个问题是,凶手是什么时候安排好这些机关的?这个问题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困扰着我……
“显然,要布置好这些机关,凶手就不得不在走廊落地窗和乔治卧室门口之间走一次,这样做是很冒险的:管家和女佣随时都可能出来并看见鬼鬼祟祟的凶手,这样的话,凶手精心设计的诡计就要泡汤了。然而有一个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时机,那就是:在管家和女佣到会客室之后!
“但是凶手是如何知道管家和女佣已经去了会客室的呢?一开始我认为是有同谋暗中向凶手通风报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但是出租车记录表明,我们乘的出租车都是从各个人的家附近出发的,而且这里离我们每一个人的家都很远,也就是说,凶手要想在接到电话后立马赶来这里,肯定会很慢才到,然而刚才的时间表说明了我们每个人到达的时间间隔没有那么长,所以这个假说不成立。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先到这里附近,然后躲在周围的树林里呢?也不可能。诸位知道,不管是别墅周围的环形道路,还是更远一些的笔直道路,都没有足迹——也就是说,凶手一到这里,就马上走过了环形道路并通过别墅左侧的窗户进入阿诺斯的房间!那么,凶手等待时机这一假说就能推翻。
“既然上面的可能情况都不成立,那还有什么方法能使凶手知道管家和女佣的离开时间呢?”
“莫非……凶手是管家或者是女佣?”摩西法说出了令在场人都大吃一惊的疑问。
第十五章
2005年7月12日 晚上8:22 乔治·阿诺斯别墅 阿诺斯卧室
“没错,”沃尔笑了笑,“既然除了管家和女佣都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时间,那也只能是他们本人了……
“但是!”沃尔突然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呢?”
“喂,普森,别一惊一乍的……”克里森不快地说。
“对不起,各位,我只是开个玩笑……好,咱们言归正传——
“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对了,是凶手还有什么方法知道离开时间……
“实际上这个问题很简单:乔治告诉他的。——这次我可没有一惊一乍的了,听我解释。
“乔治来这里不久,就雇了一位职业侦探,鲍里斯·特伊,他负责调查我们的出行习惯以及时间观念……”沃尔把特伊的话向众人重复了一遍。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乔治调查我们的时间观念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在不同的时间段到达这里,换句话说,乔治一开始就已经跟凶手打算好把管家和女佣支开后再相互见面,而且为了使凶手免遭重度怀疑,乔治还特地让除了我以外的人待上五分钟……我承认这种方式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是事实。
“那么咱们再瞧瞧时间表——对了,还有第四个问题:谁能收拾掉那些机关工具?——约翰和简是‘负责’支开管家和女佣的人,这样的话,简就可以排除了……
“信常固然是跑去收拾作案工具的人,但是人是他杀的吗?答案是肯定的,尽管案发前信常和玛戈都待上了五分钟(约翰和简经过刚才的推论已经排除,不用讨论;希波实际上只待了一分钟,他没有时间布置机关),但是如果杀人的是玛戈的话,一来这种手法并不需要一人杀人一人推门,这么麻烦干什么呢?二来她的证词不应该这么容易令人怀疑(你们去看看是不是这样),而且凶手把那本莫泊桑撕了一页,我去拜访玛戈时她为何又要提起契诃夫?如此敏感的话不应该这么随便就说出来……
“剩下的那一个人是谁呢?很遗憾,信常,就是你……”
大家的视线忽然转移到了王信常身上。只见他脸色苍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会被看穿……”
“其实你的手法很有危险性,因为一旦看出了手法,凶手是谁自然就明了了——我说的危险性,是指墙壁上的滑轮:你必须在椅子打破玻璃后马上把它处理掉是吧?我的记忆里,你是第一个打算去‘追凶手’的,不是吗?一开始我还在为凶手用了什么手法逃走而郁郁寡欢,但是之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凶手就在身边。陈管家和简都在第一时间走了,而你却去了花园——我站在尸体面前是看不见落地窗的,那时你就可以去收拾……
“因为你是成年人,布置这个机关走过窗边的小路时会碰到边缘上的花,你为了迷惑我们,就把三个花坛的边缘上的花几乎都弄歪了,但你没想到李雪当时在做沙拉——她听见了一点响声——虽然她没探出头来看,但是你不敢把正方形花坛右上角的花弄歪。这也是我看穿你的手法的关键线索。——怎么样,我有说错的地方吗?”
“告诉我……”,信常冷冷地说道,“我把那些滑轮和线藏到哪里了?搜身时我可是什么都没被搜到……”
“别做挣扎了……”沃尔摇摇头,“其实你弄歪那些花还有一个目的——你知道那些植被是新的,就算是人为松动也不会被发现……我们在正方形花坛靠近墙的一边的深处找到了线、滑轮、手套、铲子,当然,还有匕首,更有那张五年前的字条以及那本莫泊桑的缺页……那块植被你估计早就挖好了,而且你用脚(关于脚印,陆杭已经有照片了,当然在我说这些之前你可以说是追凶手弄的)踩植被的声音被那些虫鸣鸟叫声掩盖了——这算是你的运气——再加上当时我集中注意力于乔治身上,所以我当时在房间没听到什么声响……”
就站在沃尔旁边的信常,忽然向沃尔扑去。
“住手!”赖利大吼一声。
信常力气很大,他掐住了沃尔的脖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直指沃尔的脑门。沃尔痛苦地挣扎着,但被信常紧紧束缚住。
“谁过来我就杀了他!”信常咆哮着。
“信常,你这是何苦呢……”沃尔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沃尔忽然用右手狠狠地击中了信常的胸部,信常痛苦地放松了手,然后沃尔迅速地用左手掐住信常的右手上的手枪,但是没有夺过来,再然后沃尔低下身子,脱离了信常的控制。整个过程是那么地快,连干了多年警察的赖利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该死的……”信常边嚷嚷边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时,赖利及时地开了一枪。
第十六章
2005年7月12日 晚上8:35 乔治·阿诺斯别墅外
“刚才真是好险啊!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功夫?”其他人走后,赖利站在别墅大门前,望着远处的树林问沃尔。
“防身嘛,这有什么好问的?——只是略懂皮毛罢了……”沃尔抬头望着满天星空。
“这次你做得真不错,要不要我请你去吃一顿?现在还早着呢。”
“不用了,来之前我吃了。我先走了。”
“怎么走啊?还不是得上警车?”
两人对视而笑。
“对了,刚才你解释了手法,那王信常的动机是什么呢?”在警车里,赖利问道。
“我不能说。”
“什么?”
“对不起,探长,我不能说。”
“为什么?”
“‘怎样杀人’已经清楚了,不是吗?”
“可是总应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人’吧?”
一阵沉默。
“这样吧,明天您和我去一个地方?——没时间?那就叫然之吧……等他回来或许他就会告诉您了。——也好,这件事跟他有一点联系,或许同是悲剧的当事人,然之或许能理解一下那个人……”
“……好吧好吧……不过不要太晚回来,我们这里要是少了然之可是个大损失啊!”
沃尔没搭话,只是透过车窗望着繁华的拉维加城。
2005年7月13日 下午3:11 简·罗尔曼宅
“这次有什么事,会欣赏油画了?准备买我的油画了?这样吧,我打六折……”罗尔曼兴高采烈地向沃尔和陆然之介绍她的画作。
“这幅挺不错的。”沃尔指着其中一幅风景油画。
“这幅可是费劲了我的心思的画啊!五折不好说……”罗尔曼有点犹豫。
“里面有字条是吗?”沃尔冷不丁地问道。
“什么字条?”尽管动作很微小,沃尔还是注意到了罗尔曼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摆动。
“开个玩笑——这幅画确实挺好看的。要我说的话,这是你早期的作品吧?”
“高中毕业后画的。”罗尔曼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高中毕业?水平能达到这种程度很令人难以置信呢……”沃尔托着下巴。
“喂,普森,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不是说有什么事吗?”然之低声抱怨。
“人们说,”沃尔没理然之,自顾自地说道,“一幅画能反映出人的内心世界。能让人更懂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就说明作者的绘画水平越高。可是你还没达到大师的水平——呃,这不是贬低你——不过我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是的。”
“那就说吧。”沃尔明显地感觉到了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
夏天早上的天气有些沉闷,但是在这偏僻的住宅区里,沃尔感到一阵寒风向他吹来。
“五年前,黄叶玲老师被谋杀,地点是墨言中学的图书馆……
“当时警方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有人把叶玲老师写在《基督山伯爵》上的死亡讯息——也就是凶手的名字——拿走了。
“没人承认自己做了这件事,案发现场也没有任何线索。一切都决定在那个撕下纸张的人——可惜的是,五年过去,没人说出实情。这件案子仍然悬而未决。”沃尔停下来,看着罗尔曼若无其事地坐在尚未完成的画作前拿起画笔。
“前天早上,我收到乔治的快递信封。”沃尔继续说道,“乔治在信中坦言五年前拿走证据的人是他。他在信中说打算在当天中午同‘那个人’见面,然后在晚上再同‘那个人’见一面。我知道乔治继承了阿诺斯家族头脑严谨的性格,那么他的用词自然很谨慎——也就是说,乔治在下午和在晚上要见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对这个行为感到很不解:有什么事要这么麻烦?乔治有一下午的时间——这一点我向管家和女佣证实过了——同凶手进行交谈,怎么样都得有个结果吧?如果是凶手想看好地形,然后晚上再来谋杀,这样岂不是很麻烦?直接把乔治杀掉然后拿走那张纸不是更快吗?只要凶手巧言令色,乔治会把字条给凶手的——这一点前天晚上就已经很明了了——乔治天真得很。
“但是事实是,凶手拖拖拉拉地等到晚上才来谋杀。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乔治要通过‘那个人’来去询问‘另一个人’,因为乔治不知道‘另一个人’到底是谁,而‘那个人’知道……
“怎么回事?让我们回到五年前的案件上来吧:凶手在杀了叶玲老师后,匆匆而去,虽然自己没有留下证据,但是没想到叶玲老师能有力气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乔治走进图书馆,发现叶玲老师已经死亡,看见写在《基督山伯爵》上的名字,然后把那页纸撕了下来。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或者说,不完全。”
沃尔喝了一口水,与此同时陆然之全神贯注地盯着沃尔,罗尔曼仍然在画着油画,描绘线条,一言不发。
“我昨天打电话给列里奇老师——他是当时图书馆的另一个管理员——我向他确认在证词本里面的证言:他说案发后他发现有一本书不见了,但是发现后的第二天又回来了,这本书就是《基督山伯爵》。”
罗尔曼听到这里,手停顿了一下,而后又在画上上色;然之则面露疑惑,催着沃尔继续讲。
“这本书看来是被某人拿走了,但是不是这样子:这本失踪的书其实就是案发现场的那本书!
“那么,被替换的那本在哪里呢?在换书人的手上。
“所以事件是这样的:凶手匆匆离开后,叶玲老师在第一本《基督山伯爵》上留下了凶手的名字;有一个人——此人既不是乔治也不是凶手——看见了凶手的罪行——不管这人有没有看见吧,反正这个人在凶手离开后进入了图书馆,发现了叶玲老师的尸体,看见了书上的名字,此人在当时冷静地分析情况:此人打算将证据销毁,但是现场有笔,此人知道如果拿走书和笔就会被列里奇老师的记忆力识破,把书页撕下来又怕凶手知道后会心怀不安,凶手会认为自己被敲诈甚至去自首——这是此人不想看见的——于是此人就把书换掉,用随身带的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好使怀疑对象变成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我等会再解释;之后,乔治——不管他有无看见此人——进了图书馆,发现尸体,看见‘凶手的名字’,大吃一惊,没想那么多,直接撕了下来……
“此人虽然在后来买了新的一本放在书架上,但还是来不及,因为记忆力好的列里奇老师发现了书的失踪和‘回来’——这是此人以后才知道的。这也成为我推理五年前事件的切入点。
“乔治他清楚五年前的事件真相(因为他也向列里奇老师问过书的问题),但是他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明白了吧?乔治所说的‘那个人’和我所说的‘此人’,其实就是信常!
“这样的话,五年前的谋杀案的凶手就不是信常!
“那,是谁呢?”
沃尔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陆然之听得入了神,罗尔曼则继续上色。
“是谁?”然之等了很久也不见沃尔说话,便大声问道。
第十七章
2005年7月13日 下午3:20 简·罗尔曼宅
“一开始,我也对此很懊恼:因为既然五年前的凶手不是信常,那这个人也有可能在昨晚没有来……
“而后我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乔治和信常在前天下午见面,两个人可能在‘五年前的凶手该不该去自首’上争论,最后可能是信常说跟这个人联系一下,晚上再给乔治答复;然而晚上信常却把乔治杀了——为什么信常要杀掉乔治?
“这个问题怎么找到答案?很幸运地,我找到了乔治的日记。”说着沃尔拿出了那本日记本。
“乔治写日记有个习惯:他会先简单记一下近来的事,然后是对某部作品的讨论,最后则是对自己所思所想之物发表感想……
“我们来看一看这些感想:6月28日,乔治刚搬到别墅。从他的感想可以看出,他正在为五年前的事件烦心,犹豫不决。之后三篇,乔治的感想都是有针对性的,甚至可以说是有连贯性……”沃尔摊开日记本,上色快一半的简停了下来,跟然之一起看。
人在中学的性格是今后人生基础性格的构造,不会轻易改变。有的人的性格,一看便知,但更多的人则需要慢慢了解;有时候别说阔别几年,就算是常有往来也未必能察觉身边的人的变化。这就说明了人的基础性格在某段时间内就已建立,而这个时候就是高中。
少数人是心直口快的,但大多数人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这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而不是表里不一,因为人们都有虚荣心和戒备心。
当一个人忽然变得奇怪,跟你平时所认为的毫不相同时,你可能会感到恐惧,感到陌生,甚至是感到厌恶;抛开这些负面的东西吧,试着去理解对方,给予对方温暖——因为这时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对你的戒备比其他人少得多。
“瞧,”罗尔曼看完后又回去上色,沃尔则继续说,“第一段,是对人基础性格的构造的言论,为什么是高中?因为乔治那时所思所想的无非就是一个人——信常。
“继续看第二段:是对人隐藏性格(或者叫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性格)的言论。这一点乔治本身也深有体会(刚才我说过他与人交往话语亲切,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会发现他做事认真严肃),这是在说我吗?显然不是——我和乔治还没熟到相互了解的程度——还是针对信常的。那么,到底是什么性格?
“第三段,是对发现隐藏性格后的反应的言论。乔治那个时候一定发现了信常的隐藏性格,但是他没写出来;他首先写‘感到恐惧’,这必定是根据他的体会写出来的,那么,到底是什么性格使他恐惧、陌生、厌恶,而后又想给予对方温暖呢?
“太多了,不是吗?但根据前面我所说的所有推理,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信常对重要的人有强烈的替罪欲和占有欲——也就是说,在信常看来,只有替人受过,才能永远得到此人——因为这使此人有种负罪感,因为此人要对信常的替罪心存感激与愧疚——这只是信常的个人思想。
“从何而来?我们知道,信常在五年前不把书页撕下来,反而拿走那本书,换了一本书,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信常不像乔治那样直接把那一页撕下来呢?无非是信常的心理不大正常:他想保护凶手,因为凶手对他而言很重要,所以就想自己帮凶手代替罪名。但是乔治的插手使他的计划落空。信常并不知道是谁撕下了那页纸,直到前天或者更早几天才知道……
“信常告诉了五年前的凶手真相,这个凶手可能对乔治的居心感到不安,同时不肯自首。信常觉得自己不仅当年替罪不成,而且没能通过替罪‘占有’这名凶手,是因为乔治,所以信常打算杀了乔治……
“荒唐吗?不可思议吗?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只有这种解释才是合理的——
“只要知道了信常有替罪欲和占有欲,五年前的凶手是谁自然就明了了。
“显然,信常为了完全做到帮此人‘替罪’,并最后‘占有’此人,就必须同五年前一样:使这个人对信常有‘负罪和感激’的感情——注意,这是信常行为的本质结果;这也是信常故意在我揭穿谜底后反抗并被击毙的根本原因(这个待会解释)。
“怎样使此人重新有这种感觉呢?信常是杀死乔治的人,是主凶;那么此人就必须是帮凶。”
沃尔再次停下来,此时罗尔曼快要上完色了。
“其实昨晚我对信常犯罪手法的剖析还不够深入,因为信常的突然反抗使我明白,接下来的话我只能在恰当的地方说。信常反抗并被击毙,是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推理出来帮凶是谁(信常作案手法的危险性也包括这一点——只要知道手法,就连帮凶是谁都清楚。不过这是废话),但这是他不想听到的——因为他想使此人不被牵连。
“昨天晚上我说,信常是在简和管家离开后、我待在走廊和房间时掩埋作案工具的,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信常怎么知道其他人不会干扰他‘追凶手’?他在出去前吩咐我‘保护现场’,那种情况我自然会同意;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简和管家不会打扰他呢?管家若在场必定会分外小心,这样就需要一个人支开管家……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知道帮凶是谁了吧?——简·罗尔曼。”
难以忍受的寂静。
罗尔曼已经上完了色,此时她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在椅子上坐着。然之有些目瞪口呆:“你是说……”
“没错,简就是五年前杀死黄叶玲老师的凶手。实际上一开始我的切入点是信常‘追凶手’的时机,然后我再根据乔治的日记,慢慢推出信常的性格、动机,乃至五年前的真凶……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沃尔看着没有回过头来的简,突然感到不对头。
“简!喂!”沃尔冲上去,发现简右手拿着画笔,左手拿着画板,眼神空洞。
“是画板!画板有一处不是颜料!她一定用画笔蘸了某种液体……”无论沃尔反应有多快,简的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第十八章
2005年7月13日 晚上8:32 拉维加警察局
“难以置信……说真的,普森,难以置信……”听完然之的叙述后,赖利探长摇摇头:“这让我头脑发昏——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真相……”
“好吧好吧……您要不要嗅盐,或者白兰地?——不用吗?那就算了……”
“可是你的推论毫无证据!”赖利激动起来,“——我是说,简是帮凶这一推论——难道看见尸体尖叫不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么?再说,如果简是同谋,那么玛戈也有可能是杀人者啊!你还记得你昨晚说的吗?你说不需要帮凶……”
“看来您的确被弄得晕头转向了……”沃尔不禁莞尔,“我再重申一遍——
“您说得没错,简的确可以在那种情况下尖叫,但是您不能钻牛角尖。要记住,帮凶是存在的,这一点我已经在分析信常的性格时就证明了——别说我推论信常的性格又不对,这可有乔治的日记和‘信常是凶手’以及换书事件这三大线索作基本依据——既然是帮凶,就要起到一定的作用,而在乔治案中,帮凶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支开可能会打扰到信常的人。这样的话,除了简还能是谁?总不能是管家吧?玛戈当时并没有同我们去……简是高中时期大部分有品位的男生暗恋的对象,信常自然也不例外……‘占有’……‘替罪’……一切都是从五年前的惨案开始……”
“唔……这样说才对嘛!——现在我不晕了,哈哈哈……”探长恍然大悟——沃尔想,总算是弄清楚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解释了信常的动机,那罗尔曼的动机是什么?”探长笑完后突然问道。
“您跟我说过,七年前,墨言小学发生了自杀事件,其中一个小学生,黛西·罗尔曼,简的妹妹,是自杀者之一——没错,作为当事人,简意识到了墨言区教育的弊端:那就是只顾着学生的知识教育,而将道德教育置之不理……而黄叶玲老师这种思想传统,只顾传授知识的人,自然成为简的谋杀对象……也很不可思议吧?——简可能一直抑制住自己的反抗情绪,因为一方面她是优等生,另一方面她也明白即使墨言区道德教育有疏漏也不能让自己恣意妄为……不过最后简还是被心中的阴暗面所打败……其实信常也是,她也是……对了,您最好不要告诉媒体真相,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不仅关系到七年前的自杀事件,还关系到简的名声……最好不要……”沃尔叹了一口气,喝了一杯茶。
“看来你挺欣赏她的嘛……”赖利吸了了一口烟,“别担心,我会保密的。那么,作为报答,再问你一些问题:罗尔曼临死前难道没有说什么吗?就这么自杀了?”
“好好好,服了你了——其实,在她的画板和左手之间,有一封信。”说着沃尔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这封信是给我的,里面只有几句话。”沃尔将信打开来。
致普森:
现在我已经随信常而去了。你能知道这件作品所隐含的意义,真是太好了。
简
“什么意思?”
“第一句,我想是因为简在高中时就可能喜欢信常——我说这干啥——总之,经过我刚才的解释,你应该知道了简和信常是同类人吧?——都是抑制住自己的非正常性格,披上优等生的外衣……简单地说就是如此。”
“唔,我能理解……那第二句呢?她说的‘这件作品’,是指她死前所画的最后一幅画么?还是你向她说出你的推理之前所指的那幅?”
“您瞧这句话,没有将来时,也就有可能是我指出的那一幅——只是可能而已——不过,考虑到她当时说‘看出来了——那就说吧’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想她真正想说的是五年前后的两次谋杀。”
“她把谋杀当作品看?”
“准确地说,是艺术作品——您以为只有小说才有这种人?——对某些人来说,除掉一些他们认为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消极影响的事物是件好事,但是他们忽略了两点:一是他们所采用的方法,您知道,不适合……二是他们这么做只是‘治标不治本’,虽然他们无法从源头上除掉那些事物……可以说这两点相互照应……”
“标准答案……你找到了合乎情理的解释……”
“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我说的仅供参考。恕我直言,您有一种病:老是认为合乎情理的解释就是标准答案——不过不用担心,不仅仅是你有这种病……”沃尔吹了吹茶杯上的热茶,然后一饮而尽。
“得了吧,别拿我开涮……还有一个问题,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去了?”赖利挠挠头,苦思冥想。
“WHO?世界卫生组织?”沃尔哈哈大笑。
“不会是真的吧?”
“怎么可能……实际上乔治提供给我的线索就是‘那个人’,这是一个人措辞谨慎的必然结果,或者用乔治的说法:‘下意识地写下了线索’——‘WHO’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写出来的——什么意思呢?——是当年滨崎步唱的歌?《Who》?当然不可能,乔治可不是她的歌迷……”
“你给我收敛点!别在那儿卖关子!”赖利咆哮起来。
“好吧好吧,您歇歇气……不好意思……实际上,‘WHO’是缩写,扩展开来就是个词组,呃,怎么说呢?反正一句话就是了——那就是:Work Hard One(努力学习的人)——至于他想表达的意思,我不想多说,‘徘徊在努力学习的人之间’,您自己看着办吧……”
—— 写于2012.7.16